一场风波暂时尘埃落定,靳羽柯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最初的那间空旷的大殿,临睡前还在想着该如何在这陌生的朝代生存下去。
因为是迫于形势仓促登基,原身对这座宫殿也算不上熟悉,记忆中的皇宫地图除了上朝的正殿与办公的御书房外几乎都是一片空白。反复搜索无果后,靳羽柯也只得叹一口气,钻进明黄色的被褥准备安寝。
殿内微弱的烛光透过暖黄色的帘帐投在脸上,靳羽柯皱了皱眉,被陌生的环境害得全无睡意。
夜里突然落了雪,无风亦无声,只是静悄悄地给本就冰封的土地又添了两分寒气。宫人轻手轻脚地给寝殿搬来燃得正旺的火盆,又将殿门内外的绒毯封得更紧,然而大殿空旷,终究难以保温。
靳羽柯半梦半醒间察觉到一丝冷意,下意识掖紧了身上的绒被,然而还是被冻得睡不踏实。
他皱了皱眉,强撑着起身,也顾不得假扮的事,直接对帘外喊道:“再添些碳火。”
远远听到有人应声,很快有人走到床边,往他的被褥里塞了两个暖烘烘的硬物,“回陛下,碳火已经去添过了,您先用汤壶暖一暖。”
那汤壶外包着厚厚一层绒面,靳羽柯捞来怀里紧紧抱住,上身是暖和起来了,可过了一会儿身上还是觉得冷,好像凉意是从他自己的骨头缝里钻出来的似的。
眼看这觉今天是实在没法睡,靳羽柯也起了两分火气,干脆把被子一裹,披着绒被抱着汤壶就要下床。
帘外值守的宫人吓了一跳,靳羽柯冲她摆摆手:“孤问你,这儿以前住的皇帝冬天都怎么睡,也在这空荡荡的破屋子里硬挨?”
这番话把那宫人吓得跪地不起,哆哆嗦嗦回道:“此……此事奴不知,陛下明鉴,伺候过废帝的宫人都被赶出宫去了啊!”
话落时已然是带了哭腔,靳羽柯揉揉眉头,“别怕……你就说说这寝殿里有没有更暖和一点的小屋子。这你总该知道。”
宫人抽抽鼻子,说:“那就是寝殿最里面的暖阁了,里面修着火墙火炕……”
说着说着又有些哽咽,靳羽柯心有戚戚,这次不待她说完就干脆出声打断:“快领我去。”
深夜的皇宫只有昏暗的烛灯照明,靳羽柯跟着前面引路的宫人缓慢踱着步走,静等她们谁发现他的落后。
过不一会儿有个人慢下来退到他身边,伸手扶着他一边胳膊道:“陛下,当心脚下。”
前面提灯的宫人这时默默放缓了脚步,靳羽柯看在眼里,无意拆穿,只是从善如流地就着搀扶的人又卸了两分力气。
等穿过一对雕花窄门,立时像换了一番天地,直热得人胸闷气短。靳羽柯皱皱眉,知道这是进了暖阁,不知道的还以为到了蒸笼。
但的确是暖和极了,也不见封闭的屋内有半点煤烟,如果忽视四周的“复古”装潢,简直就是间暖气烧到墙根的无窗单间。
看面积可能还不如单间大,靳羽柯在心底暗暗吐槽,这怎么跟刚才那屋子成两个极端了。
屋门两个宫人见了他面露惊色,俯身下拜,靳羽柯挥挥手令她们让开,抬步入内,才见到床上已卧了一个人影。
他驱使搅成浆糊的大脑思考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间所谓暖阁,就是他安置冉重钧的地方。
眼下也没有别的屋子可去,靳羽柯揉揉眉心,让人再布置一方软榻出来,他先应付一夜。
宫人领命开始忙活起来,暖阁空间狭窄,靳羽柯看她们忙来忙去摩肩擦踵,默默走到床边坐下,解开了身上的披风放在一边。
动静着实不算小,他以为床上的人会被吵醒,皱着眉头出声抱怨,但冉重钧只是面朝里侧躺着,一声不吭,似是睡熟了的样子。
宫人尽量轻手轻脚,靳羽柯想着,或许真是睡得深,然而保险起见,他还是轻轻推了推冉重钧的肩膀。
毫无反应。
靳羽柯眉心拧紧,俯身凑近,昏暗灯光下隐约能瞧见通红的双颊,他伸手去探,滚烫如碳。
“快传太医来。”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年轻医者过来给冉重钧诊脉开药,小侍煎好了忙送过来,靳羽柯就坐在榻上旁观,被困倦和闷热折磨得头痛欲裂,见他们折腾半天喂不进药,直接道:“捏着鼻子灌,这还不会?”
小侍停住了动作,太医支支吾吾,“陛下,这恐怕于礼不合……”
靳羽柯眉心重重一拧,实在懒得听这些嗡嗡,跳下榻来到床边,从小侍手里一把夺过药碗,掐着冉重钧的下巴就要往里灌。
太医阻拦不及,那药已经被灌了半碗下去,冉重钧被呛得不住咳嗽,靳羽柯等他咳完顺气,端起碗把剩下的药含在嘴里,嘴对嘴地顺了过去。
确保一碗药都灌了进去,靳羽柯抬起头,接过宫人递上的手帕擦擦嘴角的药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