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官爷这是作甚?”他抬眼的瞬间,几个官兵被他周身寒威逼得后退半步。
“昨,昨夜重犯越狱!”队正强提气势,“凡面生者皆需盘查!”
刘媒婆踮脚抻脖,瞧见苏玹面容,开口道:“老婆子保媒十年,从未见过这郎君,他不是本乡人!”
云凝被挤在一旁,心中擂鼓,就在犹豫要不要与“萧季”撇清关系时,男人突然起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她猝不及防撞进他怀里,浓烈的药草气混着男子体温扑面而来。
刚要挣扎,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已拂过她鬓边碎发,指腹有意无意擦过她耳后。
云凝身子瞬时僵住。
“俺是凝丫的未嫁婿。”地道的幽州土腔在云凝耳畔响起,“俺俩爹当年在幽州军里,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那时候他们亲定的娃娃亲。”
他掌心滚烫,贴着云凝后腰,目光却沉静如古井,“后来凝丫爹战死,俺爹瘸着腿回来做点皮货买卖,天南地北的跑,亲事就耽搁了。”
“放屁!”刘媒婆尖声打断苏玹的话,她望向持刀的队正解释,“三日前俺还给云凝说过媒,这人俺绝计从前没有见过,他能是凝丫哪门子……”
“家里遭了祸事,家业叫人烧光了,俺才回来投奔的媳妇。”苏玹截过话头,每个字都落得铿锵,他对上队正探究的眼,不急不缓道,“既然官爷说是重犯出逃,那官爷手中应当有犯人的肖像,若官爷还怀疑,不如取出肖像对比一二,便知萧季是否是昨夜逃走的恶盗。”
云凝在他怀中僵如木石,心底诧异这人扯谎时竟也这般平稳如常。
队正别开与苏玹对视的目光,思索片刻,还是抽出了怀中卷边的海捕文书。
昏光里,画上画着一人,那人模样虽也周正,却与眼前清峻如竹的男人判若云泥。
刘媒婆踮着脚,抻长脖颈想偷瞄那卷文书。
瞥见刘媒婆的动作,队正脸色一变,一把将画像摁回胸前甲胄,推开人大骂道:“腌臜婆子!这也是你能瞧的?”
“哎呦军爷!”刘媒婆被推的一踉跄,拍着大腿叫屈,开口谄笑道,“老婆子成日走街串巷的,若是认得那杀千刀的恶盗模样,头一个便去衙门报信领赏哩!”
队正自然不可能将这文书给她看。
毕竟那海捕文书上画的可不是什么恶盗,而是大理寺少卿副官袭桓的肖像。
这边乡镇有不少学子科举中第入京的,大理寺又时常外出行走,在京中任职的,十有三四见过袭桓。
若是肖像传出,难保不会碰到这些回乡省亲的,若让他们认出来,上头怕是得要他小命。
“滚!”队正抬靴将媒婆踹了个趔趄,不打算再就留,转身收兵,“我们撤。”
兵丁得了命令列队离开,刘媒婆瞧见官兵离开,也急急追了出去。
待旁人尽数离开后,云凝一把推开“萧季”,冷冷注视着他,沉声道:“我倒没想到,萧公子撒谎也是无需打草稿的。”
“萧季”被推得踉跄几步,稳住身形后自然落座,拎起粗陶壶续了半杯热茶。
“姑娘息怒,”他吹开浮沫,声音沉静,“实不相瞒,在下身上背着通州三家钱庄的印子钱,利滚利早过了千两,如今这般,也是迫不得已。”
他虽是这样说,声音中却听不出半分害怕。
抬眼时,昏黄的暮光穿过窗棂,在他面上投下一道阴影,掩了他眼底的神情:“若被官府盯上押回原籍……我怕是要在死牢里烂成枯骨了。”
“可你的官话怎说的这般利落?”
“往来京畿十几载,”茶盏叩在桌上,“萧季”对上云凝探究的视线,道,“若操着幽州土腔去谈上京的买卖,京中贵人也听不懂。”
似看出云凝的顾虑,他忽然倾身向前,药草气息混着茶香将云凝笼罩:“官兵既已验明在下的正身,姑娘还怕我这‘未婚夫’,夜里变成杀人的恶盗不成?”
“未婚夫?”云凝只抓住这一词汇,她蓦地看向“萧季”,“你这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