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愣之际,阖目的人忽然躬身咳嗽起来,楼厌手忙脚乱地缠了个诀想要给他顺气,灵力还没渡进去,就对上了衡弃春那双睁开的眼睛。
眸色很淡,清透得像天台池中的泉水,看过来的时候含着无尽悲悯,以及难以察觉的一丝寡淡。
他唇色泛白,唇角还带着一丝血迹,满是疑惑地将楼厌打量一通,蹙眉问:“你在做什么?”
他大概还不能动用灵力,这一声极其沙哑,硬是把楼厌叫激灵了。
“师尊……”楼厌抿抿唇,挪动着从榻边下来,努力思索人族在这种情况下会说的话,最终乖乖垂下视线,问,“您还好吗?”
衡弃春胸腔发颤,似乎在竭力忍住体内的闷咳。
他缓缓闭上眼睛,后背上新伤迭着旧伤,久而久之竟已变得麻木不堪,分不清痛与不痛了。
大概太久没有在楼厌口听到关切的话了,他竟也不忍拂了小徒心意,伸手扯过床帐里的寝衣穿上,再睁眼的时候已经又是一副寻常模样。
“还好。”他安抚道。
楼厌蹲坐在床边的脚踏上歪头看他。
出神之际,他听见衡弃春哑声问:“这是哪里?我的伤是你处理的?”
“唔。”楼厌摇摇头,挪动膝盖转了个方向,看着衡弃春说,“我们还在花潭镇。”
“从虚生子手下逃离之后,师尊就晕过去了。我本来想带你回十八界,但半路上却遇见一个小孩儿,他说可以替师尊治伤,于是就带我们来了这里。”
意识到自己可能遗漏了很重要的一点,楼厌默默补上一句,“对了,他说他是医修。”
知道小徒弟说话缺少逻辑,衡弃春没有多做纠正,只抬头重复:“小孩儿?”
楼厌有些心虚,抬手摸了摸鼻子,“十六七岁吧。”
衡弃春将他上上下下扫视一眼,有些无奈地提醒道:“你也才不到十九岁。”
“唔。”楼厌表面上不敢违背,心里却暗暗否定了这个数字。
本座可是一头活了两百多年的头狼!
好在不是没长脑子的蠢狼,自然不会说出自己多活了两百年的事实,只哼哼唧唧地一偏脑袋,倔道:“那我也比他大。”
衡弃春失笑,不与他论这几岁之差,默默思量片刻,又问:“他叫什么名字?”
“叫……南煦。”
楼厌说完就看到衡弃春的脸色凝了起来,心中顿时一凛。
那小孩儿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看他仙风道骨的,难道和虚生子是一伙儿的?
想到此处,立刻梗着脖子“嗷”了一声,嚷嚷道:“我们不会被他骗了吧!”
他几乎立刻能够脑补出南煦以治伤为由将他们引诱至此地,只等他们放下戒备就暗中将他们困回到幻影符里的后果,想着想着,他立刻就伸手要拉着衡弃春跑。
“师尊,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你每天都在想什么!”衡弃春斥他一声,一巴掌拍向他的手,“那是鹤子洲门下弟子,衡阳长老最得意的门生!”
楼厌:“……”
他在努力回忆“鹤子洲”是什么地方。
前世他入魔之前几乎没有离开过十八界,对修真界中的其他门派更是一知半解,但跻身魔主之后,他率领妖魔屠戮的第一座仙山就是鹤子洲。
无他,只因那里地处通往神界的渡口,又自诩名门正道,为世间妖魔所不容。
楼厌不得不承认,他是想过屠神的。
那一日,鹤子洲门下上万人死于魔道的修罗场下,数百名长老献祭神道,生生阻断了通往神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