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陵寝的祠堂、神道等地面建筑将竣工时,已是七月初。近半月以来,不知为何,宫中的奏折批复再不如往日那般及时。
有些急需处理的事务久久未能得到回复,终于开始有按捺不住的大臣在朝堂上出言询问,却都被太子以不同的理由推拒,让其安心等待奏折批复,却始终未能及时下发。
朝中大臣们渐渐地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私下议论纷纷,甚至生出些大逆不道的猜测。
朝堂之上阴云密布,人心惶惶——毕竟太子殿下和三皇子仍并立朝堂,若真有一日陡生变故,怕是少不了一场血雨腥风。
三皇子也察觉到了异样,正欲寻个由头召萧承烨前来,对方便已主动叩响值房大门。
“殿下。”萧承烨恭敬行礼,神色凝重,“近半月以来,太子再未来寻过臣,臣斗胆猜测,恐怕……”
三皇子抬手止住他的话,沉声道:“孤明白了。”
萧承烨垂首肃立,未再多言。
沉思半晌,三皇子重新抬起眼眸,问道:“依你之见,父皇如今情形如何?”
萧承烨沉吟片刻,斟酌着答道:“按奏折批复的情况推断,陛下恐怕时而清明,时而……”他的言语未尽,但两人心中皆已有数。
“去告诉你父亲。”三皇子沉声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先前商议之事,如今已刻不容缓。”
萧承烨微微抬眸,试探着问道:“不知殿下所言,是指……?”
三皇子眯起眼,往后一靠,语气中带了几分冷意:“不该问的,不要问。你照实传话便是。”
萧承烨怔愣一瞬,随即恭敬行礼:“臣遵命。”见三皇子微微颔首,于是他转身走出值房大门。
怀着不安和忐忑的心情,萧承烨心不在焉地应付着营缮司席郎中交代的事务。
好不容易熬到下值,他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广陵侯府,将三皇子说的话原封不动地传到广陵侯耳中。
广陵侯背对着他,凝望窗外的夜色,沉默许久,才道:“知道了。你明日去回禀殿下,请他宽心,一切自会按先前商议行事。”
“是。”萧承烨恭敬应声,随后略带犹豫地试探着问道,“不知孩儿可能为父亲略尽绵力?”
广陵侯转身,目光深沉地审视着他,没有言语。
萧承烨满怀期待地与他对视,眸中仿佛尽是真心实意。
片刻后,广陵侯重新回过身去,将目光落在夜空中的月牙上,开口道:“不必。如今正是紧要关头,你要在太子身边探听消息,其余事务自有他人负责。必要时……”他顿了顿,语气森然,“你知道该如何行事吧?”
萧承烨毫不犹豫地答道:“儿臣明白。”他的声音中多了几分冷意,“儿臣盼望这一日,已经很久了。”
“……”广陵侯重新转过来看着他,眉头紧蹙,沉声道,“莫要意气用事!那只是万不得已的手段,明白么?若太子骤然身死,世人皆知是三殿下所为,届时他背负弑兄之名登基,如何安民心、定天下?”
萧承烨沉默片刻,终究是低声应道:“儿臣明白了,定不会鲁莽行事,请父亲宽心。”
“嗯。”广陵侯微微颔首,道,“用过晚膳再回吧?”
萧承烨又惊又喜地抬起头应道:“是!多谢父亲!”
于是一家四口又虚与委蛇地推杯换盏好几回,萧承烨才走出侯府大门,坐上马车,回到静心居,抬脚跨过院门,径直向着卧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