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勒则从手稿里抽出一张纸,上面画着朵简笔画的白玫瑰:“送给你,欢迎来到玛德庄园。”
黑塞翻书的手指顿了顿,从书页里夹出一片干枯的虞美人花瓣,轻轻放在艾莲手边。
艾莲看着手心里的花瓣,又看了看围在壁炉边的人们——歌德正低头听海涅说新的甜点配方,席勒在草稿纸上画着滑稽的小丑,黑塞的目光落在书页上,嘴角却微微上扬。壁炉里的火焰噼啪作响,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幅温暖的画。
他悄悄伸出手,抓住了歌德垂在身侧的衣角,像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歌德低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深夜,艾莲被噩梦惊醒时,房间里的壁炉还烧得很旺。
他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实验室的束缚椅上,冰冷的针头刺进皮肤,遗传病的溃烂感从骨头缝里钻出来。他挣扎着坐起身,冷汗浸湿了睡衣,刚想喊出声,就听见敲门声。
“醒了?”是歌德的声音。
艾莲掀开被子跑过去开门,看见歌德端着一杯热牛奶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白天那件长风衣,像是刚从书房过来。“做噩梦了?”他问,把牛奶递给艾莲。
艾莲捧着杯子,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歌德走进房间,在壁炉前坐下,拿起火钳拨了拨炭火。火星噼啪溅起,照亮了他眼下淡淡的青黑。“睡不着的话,陪我坐一会儿。”
艾莲挨着他坐下,把脚伸到壁炉前取暖。火光里,他看见歌德风衣上的玫瑰花纹,突然想起席勒白天的话,小声问:“他们说……我是你的孩子?”
歌德低笑一声,声音里带着暖意:“是弟子。不过,如果你想当女儿,也可以。”
艾莲的脸一下子红了,把脸埋进膝盖。
“以前……没人对我这么好。”艾莲闷声说,“他们说我是怪物。”
“他们错了。”歌德的声音很沉,“你不是怪物,是艾莲·梅菲斯特,是我的弟子。”他顿了顿,补充道,“也是玛德庄园的小主人。”
艾莲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真的?”
“真的。”歌德看着他,目光认真,“以后这里的玫瑰园给你打理,席勒的手稿你可以随便画,海涅的甜点你能先尝第一口,黑塞的书……得经过他同意才能看。”
艾莲被逗笑了,嘴角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像刚绽放的白玫瑰。
歌德看着他的笑容,眼神柔和下来。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银质怀表,表盖是镂空的玫瑰花纹,打开时,里面的齿轮轻轻转动,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这个给你。”他把怀表放在艾莲手心,“遇到危险,它会带你找到我。”
艾莲握紧怀表,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却奇异地让人安心。他想起把一切燃尽的火焰,想起实验室里的疼痛,想起被家族丢弃时的雨——那些都像褪色的旧照片,模糊不清了。
现在他手里有温热的牛奶,身上有柔软的裙子,口袋里有会带来安全感的怀表,身边有……愿意给他爱的人。
“老师。”他轻声叫了一句。
“嗯?”
“裙子很好看。”
歌德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明天让裁缝再做几条,你喜欢什么颜色?”
“金色。”艾莲说,“像老师眼睛的颜色。”
壁炉里的火还在烧,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紧紧依偎在一起。
火光穿过缝隙,照亮两人交叠的影子——
一个是未长大的魔女,一个是老去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