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理突然想去看看那家小店。然而,当他走到巷子口往里一瞧,原本是书店的地方,如今已是一家小面馆了。他不死心地又往里走了走,最终,只能失望地退出来。
或许,在每个人的生命中,总有些东西,像那间总是灰扑扑、暗沉沉的小书屋一样,失去了并不怎么可惜,却分外让人怀念。
修理又漫步回修手机的小铺,一看,店主居然回来了,正弯着腰拉卷帘门。他欣喜地走过去,突然,前面台球室推门出来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正是那天晚上的“黑衬衫”。
修理脚步一顿。
两个男人站在台球室门口,各自点了烟,叼在嘴里,然后下了台阶,往城中村方向走去。
这几天,女孩那两颗因疼痛而水汪汪的眸子一直萦绕在修理眼前。他迈开步子,悄然跟在那两个男人身后。
左拐。
直行。
经过一长溜烟熏火燎的宵夜店,穿过一座臭气熏天的垃圾站,他们进入了城中村。
一街之隔,景象天差地别。修理在附近求学工作了十来年,却从未真正踏入过这里。
空气似乎变得更潮湿了。这片面积几乎等同于一座大学校园、经历数次拆迁,依旧顽强挺立的巨大水泥森林,给无数新落脚于这个城市的打工人提供了一片栖息地,但也毫无疑问地,成为了蛇虫鼠蚁滋生的死角。
城市的喧嚣被完全阻隔在了外面。阴暗的角落里水声滴哒,不知由哪里忽然传来电视的声音。铁闸门上到处招贴着白纸黑字的住宿广告。路灯昏黄。天线四处攀爬,似绞杀“森林”的藤蔓。
道路很窄,绕来绕去。一开始还能见着惨白日光灯下的小杂货铺,到后来,根本不晓得走到了哪里,没有了商铺,也不见人影。
中途差点跟丢,但又不敢贴得太近,急得修理出了一身热汗。他只能偶尔通过远处霓虹闪烁的高楼,来辨别自己此时身处的方位。
终于,两个男人在一扇破旧的铁门前停下了。
那是一栋碉堡般的四层小楼,每一扇窗户都被防盗网封得严严实实。墙面铺着粉色瓷砖,不少已脱落斑驳,露出灰暗的底色。小楼四周漆黑一片,只有二楼和三楼的几扇窗户里,透出微弱的灯光。
这附近十分破败,让人很难想象几街之隔,就是繁华的都市。
一路走来,没看到多少监控。修理站定在阴影里,远远盯着黑衬衫慢悠悠地从裤兜里掏钥匙。
在这片连城中村都要将之抛弃的地界上,活着的人们,究竟是如何求生的呢?
突然,铃声如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巷子里。
一直紧握在手中的手机亮了。为了能随时接听到医院打来的电话,除了去图书馆,修理很少将来电设为静音。
心头猛地一颤,他一边在心中暗骂自己粗心,一边慌忙按下接听键。
“你好,先生,五号线地铁口全新临街商铺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两个男人同时警觉地朝他这边望来。
修理迅速挂断了电话。但刚挂断,他便后悔了——这样的做法,不是更让人怀疑吗?
“喂——你,做什么的?”
黑衬衫依然站在门前,而另一个男人伸手指着修理,朝他走来。
来不及思考,修理迅速转身,快步沿来时的路往回走。边走,他边点开微信,给向风发去自己的定位,随即拨打视频通话。
身后的脚步声并未消失。慌乱之中,修理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走错。小路拐了一个近120度的大弯,他灵机一动,闪入左侧一条狭窄的“一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