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一下清醒,眼圈立刻红,往前挪半步抓我袖子:“我不留,我要跟你。”
我摸摸他发顶,把他额前碎发顺到耳后:“外头路远,白天晒、晚上冷。你还小,走不了长路,也容易生病。啊笙你留这儿,跟先生学字算账,把家看住。等你再长高一点,我们再商量。”
笙咬住嘴不说话,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声音发颤:“那你会回来吗?”
我点头,握住他手:“会。我给你写信,初一、十五各一封。”
许把干粮与伤药递来,又从怀里摸出一枚旧铜角印,边角刻着一笔小划:“这是我早年的角印。以后你来信,都盖这个印;我回信也盖这个印。”
他看我一眼,压低声音补一句:“长歌每逢初一、十五,我按你的信路,从城里票号拨一笔月银到你指定的前站。还有你在外的花销,写清账目寄来,我在后头给你。若有一日你两次都收不到信,也没见银子,就拿这角印去府城‘沈家布行’,他们会认——我在那儿压了话与暗号。”
我“嗯”了一声。
许又塞过来一个小布包:“碎银、细软,还有两张小面额银票。路上别露财,急了先丢外袋。”
我把小骨铃放进笙的手心,合上他的小指头:“这个给你,做个念想。信上有这个小印,就是我写的。你看见小印,就知道我好好的。”
笙先是一愣,随即猛点头,把铃攥得紧紧的:“我记得。”
说完,他一下子抱住我,鼻音重重:“姐姐,我会把家看好……我会学字,我会算得很快……你别忘了我。”
我抱紧他,喉咙发紧:“不忘。”
许把门闩提起又压下,像舍不得这点声响:“走吧。晚一步,天就亮了。”
我嘴角扯了扯,心里吐槽:——走哪儿?我还没想好啊喂。
但脚还是得迈出去。
临出门,我回头看了一眼。
许眼眶红红的,仍撑着镇定:“别怕。记得——站不住就换地,信别断。”
我用力点头:“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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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口·岑野
巷口风凉。岑野背着旧弓,站在墙根阴影里。见我出来,他只是点点头,把一小包干粮递过来。
“路上带着。”
我接了,低声:“这几年,多谢你在门口照看。”
他看我一眼,目光很认真,声音压得很低:“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你也就比我小几岁。如今再看,像是……我能当你爹了。”
我怔了怔,心口一紧,指尖在包袱边缘捏了一下,勉强笑:“别这么说……我也不是故意的。”
他没再接话,只把目光移开。从袖里摸出一把小折刀,木柄旧得发亮,递到我手里:“路上防身用。”
我接过,攥紧。想说“谢谢”,又觉得这两个字太轻。
他背起弓,退半步,嗓音平稳:“走吧。”
我点头。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在风里站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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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回望一下就好
东边翻出一线灰白,像天在打盹,没真醒。
地上还压着昨晚乱七八糟的鞋印,深浅不一,像一口一口踩在我心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