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汉听闻此话,埋在臂弯处的头稍微抬起,怯怯地睁开眼皮,惊惶地扫了一眼裴因。
良久,抖动的身躯逐渐平静下来,他这才缓缓开口。
“俺是逃出来的。”
“逃出来?”二人惊诧。
老汉点点头,浑黄的双眸茫然地看向四周。
“俺从黑咕隆咚的地道跑出来哩,跑得连个日头也摸不着,这到底是哪里?”
二人面面相觑,迟疑地说道。
“这里是皇城。”
听闻此话,那老汉呆滞的眼珠蓦地转动,像是想着什么。
忽而脸皮一垮,抱头痛哭。
“怎么会这样,逃了这么久怎么还逃不出去,这世道,活该我倒霉。”
“老丈,究竟发生何事?”温堇禾疑惑。
“俺本来是个铁匠,年前邻里告诉我有贵人出高价修鼎,说是结束后有黄金百两。其实当时也隐约觉得这不是啥正道,但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想着干一票大的能过上好日子。”老汉越说越快,“结果没想到他们那群畜生赶尽杀绝啊!”
此话落下,二人心头皆是一震。
温堇禾敏锐地捕捉到此事或许与皇室有莫大的关联。
“修什么鼎,谁要杀你们?”
“俺也不知道修啥鼎,当时签了契后就被人带到地道里哩,蒙着眼啥也看不清。”老汉低头思索着温堇禾的话,“但是地道里人很多,都是像俺一样做工糊口的。”
“直到那天俺不小心偷听到有个官老爷说,说”话至此处,像是勾起了可怖的回忆,老汉的眸中再次染上了惊恐,“等修完鼎后,要把俺们这些人都给杀喽。”
“那官老爷您还记得样貌如何吗?”温堇禾有些急迫,忙问道。
“记得,管事的人是个胖子,脸上有块黑疤,很凶。还有个瘦瘦的男人,都喊他薄大人。”
薄大人?
温堇禾心头一跳,朝中薄姓官员仅有父亲一人,定是他无疑。
她有些不安,下意识搓了搓指尖,仿若将要掀开过去的一角。
那老汉话锋一转,接着说:“但那胖子不常在,每次都是在敲钟后才来。”
敲钟后?
裴因蹙眉,或许是散朝钟鼓的声音。
而平日里上朝的官员,且脸上有黑疤的胖子,唯有工部侍郎李良一人。
气氛有一瞬间的静默,三人各存心事。
良久,温堇禾将身上首饰悉数摘下,递到老汉怀中,嘱咐他道。
“拿着这些首饰换个好价钱,带着妻儿离开长安,逃得越远越好。”
待裴因用术法将老汉送至宫外后,温堇禾抚过身旁的佛龛,低声说。
“我要见那口鼎。”
“如今你没了法力,太危险了。”
“不是还有你陪我?”温堇禾抬眸看向裴因,粲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