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在心里轻轻地摇了摇头,唇边泛起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混杂着好笑与无奈的弧度。
她走到沙发旁,没有坐下,只是将手轻轻搭在了沙发扶手上,身体的重量让柔软的垫子微微下陷。
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准备晚餐时的柔和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的、不带个人情绪的认真。
“若云,”她的嗓音比之前的略沉,像秋日傍晚的湖水,“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勤快,想起要打扫卫生了?”
若云的身体又僵硬了一分。
不等她回答,怀瑾已经站直了身体,踱步到那台立式空调前。
她甚至不需要踮起脚尖,只是伸出手臂,就轻松地将那根作为“障眼法”的鸡毛掸子取了下来。
五彩的鸡毛在她手中轻轻晃动。
她的目光,穿过客厅的空气,直直地落在女儿的脸上。
“真的不是……背着妈妈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才故意把摄像头挡住的吗?”
怀瑾的问询开始直白起来。
“就是……就是普通的打扫卫生嘛……”若云的视线开始四处飘忽,就是不敢与母亲对视,“我……我看到电视机上面有点灰……”
她把头埋得更低了,声音也越来越小,几乎细不可闻。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个借口太拙劣,拙劣到她自己都觉得脸红。为了弥补,她赶紧又找补了一句。
“下午去倒水的时候……路过看到的,就顺手弄了一下……”
怀瑾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那副越描越黑的窘迫模样。她没有再继续盘问,因为那已经没有意义。这场语言上的追逐,可以结束了。
她从西装裤的口袋里拿出手机,解锁。指尖在屏幕上滑动,熟练地点开了那个监控软件的图标,找到了下午的时间段。
“既然你这么说……”
她的拇指,悬停在屏幕中央的播放键上。然后,她将手机转向女儿,屏幕的光芒照亮了若云那张写满了不安的小脸。
“那我们就来听听这个。”
她按下了播放键。
“砰——”
一声不算响亮,却在安静的客厅里异常清晰的爆裂声,从手机的扬声器里传了出来,紧接着是玻璃碎片四下飞溅的、清脆的“噼啪”声。
怀瑾设定了单句循环。那段令人心头一跳的破碎声,就在客厅里一遍又一遍地回荡。
这声音仿佛有魔力。
若云将原本还勉强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臂也收了回来,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摆出了一个过分端正的姿势。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很快,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那股突如其来的慌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没关系,我还有准备。就是个声音而已。
她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点,甚至带上了一点被误解的委屈。
“哦……那个声音啊,就是我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玻璃杯而已。”
她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甚至还挤出了一个自认为很无辜的笑容。
“妈妈你要是不信,可以去厨房看看嘛,杯子肯定少了一个。”
她说得笃定。
这是她下午就构思好的、自以为万无一失的第二道防线。
她特意从橱柜里拿走了一个最常用的玻璃杯,藏在了自己书包的最深处。
物证俱在,妈妈就算怀疑,也找不到破绽。
怀瑾听着女儿这番滴水不漏的辩解,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她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努力扮演着“坦荡”的样子。
任怀瑾听着女儿这套说辞,就好像在听一杯威士忌苏打里的冰块慢慢融化,发出噼啪的细响。
谎言的气泡一个接一个地冒上来,然后又一个接一个地破掉。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