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种事再来几次可真就要了命了,维吉尔大人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往表弟身上靠,这仿佛就是他命定的靠山,眼见着这人都要半躺在床榻上的病人身上。
终究还是有人看不过眼,作为这大殿内目前最闲的第二个人,靠着雕刻公羊石柱后探出脑袋,因着捡起青铜剑保护尖叫的维吉尔和已经被维吉尔坐着差点闷死的法老,在这次行动中,在维吉尔的眼中,高大上了。
此刻高大上的人看了一眼床榻上呼吸急促一双黑眸都要恍惚了,连忙小跑上前伸手使劲掰开维吉尔的胳膊,“您压的王要喘不过气了。”
我再不来,您可就真的如那叛军所说谋朝篡位了。
维吉尔红着眼看着我,刚要说话,咕噜咕噜的沉闷声响起。
我循着声音看了过去,然后撇开眼不忍直视,太丑了。
维吉尔大人地中海的发型,和后世谢广坤有所不同,坤叔好歹两边剪的是利索的小短发,这个是地中海沿岸还披着一圈长发……
维吉尔哽咽着勉强自己没有继续掉眼泪,缓了好几下才收拾好情绪,看着共患难的少女如同看到了亲爱的母亲一般亲切,他目光带着点委屈“我饿了。”
我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但早上为了面见王,我特意将自己脱毛、上香,弄的干爽的皮肤连鸡皮疙瘩都没有了……
“稍等。”我进来就是为了送餐的,在王昏迷这段时间,我被逃脱一命的膳长跪求下厨。
膳长知道我就是每日送粥的伊彼食堂的老板,介于今天这起下毒事件,他谁都不敢信任了,只哀求着我让我给王做一些好消化的食物。
大医师,也就是一边喝着中草药去火开胃消食,一边吃炸鸡麻辣鸭的老头慢吞吞的在旁边和我交流了一些中毒后的膳食搭配。
我将水弹进面粉里,摇晃着继续弹,一颗颗细碎的面疙瘩在滚烫的鸡汤里从雪白凝结成通透的莹白,细长的绿叶菜剁碎后在出锅前放进去。
膳长在旁边瞧着我的面汤,和大医师一起为王提前试毒。
疙瘩汤的妙处在于,面疙瘩细小溶于汤汁,每一勺都是带着鸡汤的鲜美,有营养还好消化,重点是不费时,很快就好。
我从柱子后的台阶上端起餐盘,这餐盘比我家的重多了,上面两碗带着金色油脂的鸡汤面疙瘩,看着颜色好看味道香的很,鸡油味道没有牛油膻只有浓郁的肉脂香。
维吉尔两眼放光,抬手端起一碗,拿着勺子一勺子猛吹,塞进嘴里才舒服的叹口气,“不冷不热……”
这姑娘真是个温柔体贴的。
我端着另一碗疙瘩汤,看了眼前一秒恨不得和王生同衾死同椁,现下背对着睁着眼看他的背影的王——吃的吸溜吸溜的。
我将那句“……所以,麻烦您了。”的话结结实实的咽进肚子里。
王目光如影随形的盯着我———手里的碗,那一刻,他的眼神透露出来的和旁边稀里呼噜的维吉尔大人有一种奇妙的相似,让我有一种看到了亲人的感觉———饕餮,这一种族竟然意外的延续到了古埃及,真亲切。
不过王毕竟是王,我瞧着人家即便盯着碗的目光有些渴望,但还是默默的移开视线,在想起什么后终于矜贵的抬起虚弱的澄澈的黑瞳望着我这个食物的背景板。
我荣幸的欠了欠身,不得不说进宫后的礼仪我学的倒是蛮快的,其实也不怎么多,我一手提着裙子上前,发现我这个位置不方便喂他。
维吉尔大人结结实实的挡在了王旁边,我没有下脚地,只能爱莫能助的站在床脚看了眼王。
王盯着那个胡吃海塞的背影,克制的闭了闭眼,最终没忍住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维吉尔,你换个位置。”
这声音难得有了些力气。
维吉尔大人也没抬头,只顾着捧着碗一边喝一边让位置,马不停蹄的跑到了露台边的书桌上,汤汁挂在碗壁,结结实实的流到了下面的纸莎草纸上我回头看了眼王,对方眼不见心静了的继续盯着我手里的碗。
我坐在矮凳子上,捏着勺子舀了面上已经微微涨了的面疙瘩,刚要伸手突然想起来病人需要坐起来才能吃,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然丢三落四。
深吸口气抬眸看向一侧,想要礼貌的请人起身,又觉得病人有可能会起不来,可抬眼的瞬间———王不知何时,已经靠着床柱,和我相似的黑长直柔软的贴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遮挡住了半张脸。
也不能说相似,我的头发带着卷。
静静地看着我,那双黑色的眸————再看我就要憋不住了,那股子若隐若现的薄荷与沒药的香气让我有一种置身于我俩早就同床共枕时包裹在周身的香味。
这种可耻的想法被我强压到肚子里,拒绝回忆,脑子画面感太丰富也不是一件好事。
我抬起手喂了过去。他垂下头喝着我手里的面疙瘩,乖巧的又让人根本想不起来这是一个管理整个埃及国家的国王。
他嘴唇几乎毫无血色,细嚼慢咽,干净的眉眼没有了黑眼线的轮廓也依旧狭长,垂眸时睫毛长长的弯弯的。我喂一口,他安静的吃一口。
……
我赶紧警告自己的心脏,不许慈母之心泛滥,但忍不住想,熬一些牛肉汤下面条,补血还好消化,本就瘦弱有病,这遭了这么大的罪可真是……
那宰相也没有出面只叫别人下毒,他自己的护卫军杀进了寝宫,躲在后面的阴暗的小人,就该让他也尝尝那种痛苦。
可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