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镜仁摇着扇子,饶有兴趣地问道:
“哦?为何师弟一言断定我是来找你要丹药的?”
陆离翻了个白眼,一边换了个舒服的坐姿,语气慵懒:
“得了吧,唐师兄,咱俩虽说现在师出同门,但毕竟认识时间不长……说实话,我可不认为自己一个练气的修士能有让你有一掷万两的价值,想来想去,还是我那修丹修了一辈子的师傅值钱些。”
唐镜仁晃着瓷杯,悠悠道:
“师弟猜得不错,师兄我的确有事相求,不过我却不是来找你要那些丹药……而是,找一本书。”
陆离来了精神,却见唐镜仁闭口不谈,只伸指蘸了酒水,在桌上缓缓书写。陆离上前一看,乃是“人元经”三字,书罢便挥指抹去。
陆离皱眉思索片刻,但实在不记得记忆里有任何相关线索,只好道:
“倒是不瞒师兄,委实没有半分印象,此事还得师弟我回山后细细查找一番。”
唐镜仁定定地盯着他的眼睛,耐心道:
“倒是不瞒师弟,此经乃族中长辈所遗,后来因缘际会到了尊师手里。师弟若有线索告知,事后定有重金酬谢。”
陆离忽然联想到那日清明道人死后,第一个收拾其遗物的乃是元瑶师姐。
只是他现在一想到师姐的身影便心乱如麻,但他脸上丝毫未露出任何神情,只是默默摇头。
唐镜仁眼中流出一丝失望,但面色不变,摆手道:
“若是想不起也罢了,师弟切莫回去再寻。若那书还在,只怕也早被咱那位玄阳子师傅搜罗了去。”
陆离暗道只怕此事真与师姐有关,如此一来,忽然对清明道人的死心生疑窦。
残缺的记忆里,似乎是元瑶师姐将师傅欲以人炼丹之事告知了他,可她……真的是一心为我吗?
他心中有太多疑问想要向师姐当面问清楚,而此时酒席尽散,却是唐镜仁先走一步,只说是临时有事,要陆离先回宗门。
就在唐镜仁离去后,陆离拐出天香楼寻了个僻静巷子,左右见四下无人,便弓下身子,将自进楼便含着的解毒丹吐了出来,又从兜里摸出一粒百草丹来,塞进嘴里含着。
直到现在,陆离从未相信过这位师兄。
太初门宗门令,门下弟子不得私斗,一经发现轻则废去功法逐出宗门,重则以命抵命,家族连坐。
所以陆离下山前便早早报备,领了命牌。
陆离虽不认为自己区区一个练气境修士能让人有利可图,但始终也捏着一分心思。
《人元经》……陆离眼神微眯,听上去似乎是某种功法。
太初山私下开设的黑市里,一本上乘功法倒是能炒到五十万的价钱。
只是唐镜仁若对功法真感兴趣,为何不拿着这笔钱直接找玄阳子?
师傅与弟子交易在太初门内又不是什么新鲜事。
清明道人新死不过一月,他便专程找上门来,更何况最后那句话,分明是存着怕打草惊蛇的心思。
不对!陆离一拍掌心,豁然开朗,只怕唐镜仁找的根本不是这本功法,而是这部功法的下落!
念到此处,他心中既庆幸自己没有把师姐供出来,又不免愈发疑惑,只是暂不确定师姐究竟是否拿了那功法,只好将思绪压下,待回了宗门后一并问清。
……
东洲的夏天一向来得极早,只是暮春时候,柳树便绿得发亮,黑压压的树荫笼罩着整座宅子。
唐镜仁坐在客厅,折扇平放在膝上,看着窗外水草茂密的池塘。
一个青衣小厮走近前来,传声道:
“夫人梳洗已毕,唐公子可以进去了。”
唐镜仁稍稍整理衣摆,跟着那小厮沿着长廊一路往内院而去。
二人顺着池畔的柳林走了约摸半盏茶的功夫,穿过由红柱支撑的一片阔大雨廊,走到一座小楼前才停下脚步。
屋内陈设极简,除却靠墙的书架,只立着几张海青色的缂丝屏风。屏风后一团人影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