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自己说没关系!让我在后厨洗碗摘菜!”
“那是看你可怜,让你来帮帮忙,这十五够意思了。”老板挥挥手,像赶苍蝇。
“我不是来要饭的!”那十五块钱烫的她手直抖,“我干了一个月的活,洗碗、擦地、端盘子,你都让我干了。说好的就是八十。”
“谁跟你说好了?有字据吗?拿出来看看?”老板耍无赖,声音扬起来,“赶紧拿钱走人,再啰嗦,十五块都没有!还敢跟我讨价还价?信不信我告你童工?”
那八十块,是她下一学期的书费,她熬了多少夜,手上烫出几个泡才盼来的。眼看就要开学了。
那点钱在她眼里晃,晃成母亲埋怨的脸,晃成村里人的指骂,晃成崭新的课本。
她牙根咬得死紧,浑身的血往头上涌,没等脑子想清楚,拳头已经照着那张得意的脸砸了过去。
“哎呦!小娘皮的,你敢动手?!”老板捂着脸怪叫。
派出所里,灯光白剌剌的。
面馆老板脸上挂彩,哼哼唧唧。林之桃也没好到哪去,额角破了皮,渗着血丝,嘴角也肿着,但她没哭,背挺得直直的。
警察了解完情况,老板再怎么狡辩,雇佣童工,克扣工资还动手推搡,理亏在先,被带去另一边处理。
一个老民警转过来,看着眼前这瘦伶伶,嘴角带着伤却还是挺直站着的女孩,叹了口气。
“丫头,没满十六周岁不能出来打工,知道不?再有委屈,也不能动手,打坏了人,还是你自己吃亏。”
林之桃低着头,看自己磨得发毛的鞋尖。
“行了,给你家打个电话,叫大人来接你,签个字就能走了。”
“我自己能走,不用人来接。”声音很小,但倔。
“不行,这是规定,必须监护人来接,电话号码。”
“……”
她哪里还有可以来接她的亲人呢。
“说呀,爹妈电话不知道?”
“我。。。。没爸妈。”
“没爸妈?其他亲戚总有的吧?叔叔阿姨?舅舅姥姥?”
她死死闭着嘴,摇头。
她怕极了,万一警察真把她妈或者哪个叔叔叫来,他们肯定会顺势把她拖回渔村,这书就再也别想读了。
警察有点无奈:“你这孩子。。。。。。不说我们也能查得到,早点来接你你也能早点回去,是不是?”
林之桃猛的抬头,眼神是慌的,她不能回去。
就这样僵持了很久,派出所的挂钟滴答滴答走。
她终于极慢地抬起手,用手指沾了沾旁边杯子里的冷水,在冰凉的办公桌面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一串电话号码。
每一个数字,都像刻在她心里一样深。那是郑雁来临走时塞给她的纸条上的号码。
那张纸条,被她用塑料纸包了好几层,夹在字典最里页。
那串数字,她用指尖描过无数遍,却一次也不敢打。
她总想着,等考得再好一点,等考上重点高中,等有一天她稍微有出息了一点。。。。。。再打过去,告诉她:姐姐,我很听话,我在好好读书。
而不是现在这样,不是这么狼狈不堪的时候……
警察拿起话筒,拨号音嘟嘟响了起来。
每响一声,林之桃的心就往上吊高一寸,她终于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