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省城寄宿学校。是我用三年时间,偷偷攒下的药费和路费,托一个护士朋友帮我送走的。她今年十二岁,不知道妈妈是个废人,只知道爸爸很忙,妈妈在外地打工。”徐某说着,从沙发垫下摸出一张泛黄的照片??一个小女孩穿着校服,笑得灿烂。
“这电影……能让她看到吗?”她抬头看向我们,“我不想她长大后,也被人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能。”罗门终于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弯腰,认真地说:“而且我们会让全国的人都看到。不是作为新闻,不是作为案例,而是作为一部电影??一部让你的名字被记住,而不是被淹没的电影。”
徐某怔怔地看着他,眼泪无声滑落。
离开时,天已黄昏。巷口那八个女人又出现了,这次她们站成一排,像一道人墙。为首的红毛衣女人冷笑着开口:“外来的,趁现在还能走,赶紧走。不然等天黑了,你们连车都开不出去。”
袁俊冷笑一声,打开手机直播界面,镜头对准她们的脸:“各位网友,现在你们看到的,就是‘县城婆李某’的真实模样。她们不是恶毒的反派,她们是无数个劝你‘忍一忍就过去了’的亲戚,是那些说‘男人哪有不犯错’的邻居,是妇联干部、是片警家属、是法官的远房cousin。”
“你们以为家暴只是拳头和皮带?”他声音陡然提高,“不,家暴是整个系统的合谋!是当你呼救时,所有人齐声说‘你想多了’!是当你逃走时,每一张票、每一扇门、每一个电话,都被无形的手牢牢锁住!”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爆炸。
【卧槽,这比电视剧还离谱】
【这女人太惨了】
【这不是电影素材,这是纪录片啊】
我们刚回到车上,司机就低声说:“后面有车跟着。”
“跟就跟着。”罗门冷冷道,“让他们看看,我们拍的东西,到底有多真。”
当晚,我们在县城唯一一家连锁酒店开了三间房。房间里,陈默绮一边剪辑白天的采访素材,一边咬牙切齿:“我要把老周那段加进去。他不是帮凶,他是被困在系统里的另一个受害者。他的‘抑郁症’不是伪装,是创伤后应激障碍!是他每天醒来都要面对的良心拷问!”
“还有徐某的女儿。”袁俊补充,“我们要拍两条线??一条是母亲的绝望,一条是女儿的成长。最后交汇在一场法庭戏上,女儿站出来指认父亲,而母亲终于说出那句‘我不原谅’。”
“观众会骂我们煽情。”张予提醒。
“那就让他们骂。”罗门盯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但至少,会有人因此报警,有人因此不再劝和,有人因此意识到,自己也曾是那个说‘男人喝多了都这样’的人。”
凌晨两点,我接到一个陌生来电。
“你们……真的要拍这部电影?”是徐某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女儿今天打电话来,说老师让她写‘我的家庭’。她问我,爸爸是不是英雄,因为他每年都去社区做‘好丈夫分享会’。”
我握紧手机,几乎说不出话。
“告诉她,”我说,“真正的英雄,是那个在黑暗里爬行了十年,却still想保护她的人。”
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然后是一声极轻的“谢谢”。
第二天清晨,我们准备启程回市里。刚下楼,却发现商务车的四个轮胎全被扎破。酒店门口,几个穿制服的男人晃悠悠走来,胸牌上写着“城管执法”。
“外地车辆,违规停放,暂扣处理。”
罗门笑了笑,掏出手机开始录像:“请问你们局长姓什么?是不是也姓赵?”
对方脸色一变,转身就走。
我们改乘出租车,刚开出县城边界,袁俊的手机响了。是警方通知:徐某昨晚报案,指控赵某长期家暴及非法拘禁。原因是??她看了我们的直播。
“她录了音。”袁俊激动得声音发抖,“她把这些年被打的日期、伤情、证人,全都记在一个本子上,藏在床垫底下。昨天晚上,她翻出来了。”
车里一片欢呼。
可就在这时,张予突然皱眉:“不对……她怎么能顺利报案?王四蛋不是片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