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室里的空气混杂着廉价咖啡和残余肾上腺素的涩味。单向玻璃后方,特别行动组平日里的喧闹已然静止,取而代之的是某种鉴赏家般的凝神静气——仿佛在观摩一出登峰造极的荒唐行为艺术。
宋亦谦是秩序与克制的化身,一个由锐利棱角和更冰冷的准则构筑的男人。他正翻阅卷宗,指尖划过一行文字,全神贯注。他存在于一个非黑即白、被无数灰色规章所填充的世界——而季怀瑾终其一生的事业,便是以绚丽夺目的混乱去肆意涂抹这个世界。
怀瑾已在他周围徘徊了好几分钟,如同一颗躁动不安的卫星。他喋喋不休地说着通风系统的缺陷、最近一位证人的心理画像、警局点心的糟糕品质——一堆被亦谦熟练屏蔽的无用信息。他只是背景噪音,一只让人心不在焉拍拍脑袋的幼犬。
随后,轨道崩坏了。
chatter声停了。怀瑾眼中嬉闹的光熄灭了,不是温柔地,而是仿佛被某种突如其来的、内心的午夜所掐灭。这转变如此深刻,仿佛抽干了房间里所有的声音。观察室里,唐明案对魏征的低声打赌戛然而止。
怀瑾的动作并非扑食,而是带着一种骇人的、刻意为之的优雅。他用那双能拆解炸弹或伪造杰作的手捧住亦谦的脸,这触碰对于其预示的侵犯行为而言,带着一种不可能的轻柔。他没有警告,没有为了效果而故作停顿。他只是缩短了距离,索取了那个在他灵魂黑暗版图上早已认定归属于他的东西。
这不是一个充满激情的吻,而是宣示占有。一个灼热、无声的抗议,反抗着每一条法律、每一项规则、亦谦所维护的每一寸个人空间。这是一个烙印。
亦谦僵住了,手中的卷宗已被遗忘。他那个精心维护的世界,骤然缩小为怀瑾唇上惊人的暖意、他舌尖偷尝过的糖的微甜、以及那不容抗拒的绝对压力。他自己那双惯常精准的手,此刻却无力地垂在两侧。推开,意味着承认这侵犯。屈服,则等于交出了某个根本的自我。
他两者皆未选。他像悬崖之于海啸,屹立着,承受着。
观察室里,寂静被打破了。“我欠你五十块,”唐明案轻声道,眼睛睁得老大。“早说了他换班前会动手,”魏征低语,却顾不上收钱,目光紧锁现场。许砚已经在一张纸巾上疯狂涂画。“光线糟透了,但这构图……”温晴溪推了推眼镜。“fasating。注意宋警官毛细血管的扩张——尽管他没有任何动作,却依然脸红了。纯粹是对非自愿生物特征重叠的生理反应。”林清安下颌紧绷。“我们该……干预吗?”“然后错过终场?”虞沁悦头也不抬,她的平板正记录着这该死的每一秒。“这比林案那次审讯录像精彩多了。”
怀瑾终于退开一丝。他眼中闪烁着胜利的幽光,以及某种危险得多的东西——一种深不见底、孤注一掷的渴求。他再次开口时,声音低沉地嗡鸣在亦谦的唇上,成了一个仅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密。
“让他们去守着他们的规则和六便士吧,亦谦,”他低语,在这sterile的房间里,字句如同亵渎。“让他们去写他们的报告,申请他们的许可。”他的拇指抚过亦谦的下颌,仿若一场温存的嘲弄。“你只能拥有我。”
这不是请求。这是判决。而当怀瑾再次俯身,嘴角那抹锋利而邪恶的笑意愈发明显时,整个行动组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看这座悬崖是否会最终、绚烂地,崩碎于大海。
(观察室内爆发出无声的、狂热的欣喜。许砚假装抹泪。赌资易手。他们毫无疑问,是全天下最差劲的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