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北枳起身,背着手来回踱步,面色逐渐凝重。
窗外飞燕响起清脆啼鸣,所沉浸的一片春色与室内低沉的氛围格格不入。
半晌,徐北枳终于道:“父皇告诉我,天下百姓为首要,不如将主要精力放在燕州,剩下还有余粮再运往前线。”
他抬眼去看谢铮,期待他对此回答的反应。
可谢铮听完他的话,将原本落在徐北枳身上的视线转移到窗外洁白柔和的玉兰上。
只是片刻的沉默,徐北枳的心就从水面静静地沉了下去。
谢铮开口道:“陛下所说,并非全无道理。可粮食于前线士兵,关键不在于维持军力,而是在于维护军心。军心若是散了,日后若是战事再起,必有后患。”
徐北枳没有了刚才的劲头,顺着他的话,道:“亚父觉得该如何做更好?”
谢铮道:“这次的饥荒并非简单地受灾,坤平仓原就为前线军队提供粮食储备,依臣看,不如四六分,四为燕州,六为前线。”
进宫之前,谢铮便在心中谋划该如何放粮,经过深思熟虑,他决定打一个赌。
赌这批粮运到后,承军能攻进明国,到时承国的兵力、财力以及疆土都会扩大,燕州的饥荒也能得到顺利地解决。
但在未实现之前,他并不能将这些具体说给徐北枳听,只能告诉他:“燕州的事,还请陛下诏令众多皇亲国戚、富商大贾进行钱粮捐输。”
徐北枳点头,道:“亚父所说,我一一都记下来。”
此事说完,谢铮随后便出了宫。
而与此同时,楚稷在府中鱼塘前,暗卫越心正将前线粮草运输之事细细告于他。
楚稷坐在轮椅上,将手中鱼食一点一点均匀撒在水面,鱼儿便争相往前。
出发前往燕州之前,他暂时没了外出杂务,便也少用了假肢,日日坐在轮椅上,减去右腿负担。
越心说到谢铮将粮草四六分,主要的还是运往前线时,楚稷嘴角扯出一个哂笑。
不出他所料,谢铮果然会这么做。
他向来看重的便是家国大义,为了这些大义,即便牺牲他人,他也会在所不惜。
从前,楚稷看他做天底下最好的先生,他教他读书、认字,讲天下道理、论古今文章。
他愿称他一声恩师,可恩师在堂上,竟真心实意地同他说一切不过是朝堂纷争。
楚稷宁愿他的心毒辣如蛇蝎,也不愿看他所做真是为了所谓的天下。
他捏紧手中的鱼食,眼前不住浮现母亲的面孔,水面咕嘟一声,他将鱼食一把撒去,道:“越心,替我传个信。”
越心靠近楚稷,听他悄声传话,应下后便转身离去。
楚稷待在鱼塘前,直至夕阳西下,一阵风过,一点冷意袭来,告诉他该回屋了。
他滚动转轮往后退,却不巧碰到了什么,待他转头看去,见微月正站在身后。
楚稷眉眼上扬,语气柔和,道:“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告诉我?”
微月把住椅背,帮楚稷退后,将他推往主院。
她道:“才过来,见公子一直没回屋,有些担心。”
这几日,两人相处的感觉有些微妙。
自从楚稷那夜突如其来表明心迹后,他便改了从前阴晴不定的性子,话多了一些。
微月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件事,便按下不表,只和以前一样对待楚稷。
但两人还是反转了角色,如今,楚稷成了话多的那个,微月成了话少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