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让沈青临来刑部?”霍廷阴沉着脸问道。
李尚书心头直叫苦,他哪里敢说,他那一家老小还要不要活了?
霍廷见对方不做声,飞起一脚直踹到李尚书的心口窝。
李尚书吃痛,躺在地上哼哼了半天,爬都爬不起来,声音一波三折吱哇乱叫道:“霍将军,您能保得住我一家老小,我今日什么都敢说。”
总归要得罪一方了,现在看来,还是手握兵权的霍将军更厉害些。
西北一战,霍廷没有死在边境,还平安归来了,那这京城的风向,怕是要变了。
今日霍廷敢大张旗鼓带着人来刑部,肯定要跟皇帝撕破脸。
这会儿,恐怕大军都把京城给包围了吧,就靠皇帝手里那几千禁军,完全是螳臂挡车。
那些个文官,平日里在朝堂之上舌灿莲花,谁都不服气。可手里没有半分兵权,到这个时候,只能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连个府门都不敢出。
“不识人”的将军13
霍廷低头冷冷看着对方那肥胖的身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本将军定会保你李家上下几十口无虞,包括你家那位被苛待了十几年、事情都传到西北大境的倒霉庶子!”
李尚书闻言满脸尴尬,硬是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意,才开口道:“半年前,沈青临被传召入宫,皇帝要让他写一封退亲的信件,可谁知,沈青临坚决不同意,说什么已经定了十几年的娃娃亲,不能说退便退。”
“皇帝大怒,本只是想教训他一番,没想到……”李尚书艰难爬起来,猛灌了一口凉茶水,接着道,“沈宰相发现,沈家库房被盗了,那盗贼够狠心,库房几乎都给搬空了。查来查去,便怀疑到沈青临身上。”
霍廷心头一颤,几个月前,西北大境那一车车运来的粮食,都是拿真金白银换来的。
他曾仔细算过,主要成本在运输上,总的大概需要一万两黄金。
沈青临也算是个受宠的庶子,多年来,名下也能攒出个几百两黄金,可离着这一万两还相差甚远。
除了搬空沈家库房,怕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沈宰相大怒,逼问沈青临拿那么多银子做什么,沈青临坚决不肯说。陛下也没了耐性,将军您重伤的消息已经传来,陛下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便让沈家舍弃了这个小少爷,给他喂了宫里的毒,扔到刑部来了。”
霍廷有些不敢听接下来的事了,他的双手在微微颤抖,潜意识里觉得,沈青临今日变成了这幅怕人的样子,都是拜刑部所赐。
“沈家小少爷倒是个硬骨头,死活不肯说那大笔的银子都去了何处,陛下没了耐心,每隔几个时辰给他喂一碗药,喝完了药就上刑……”
李尚书止住了话头,因为他看到霍将军的脸色实在是难看,眼里都布满了血丝。
他咽了下口水,想再喝口茶润润嗓子,想了想还是没敢动手,而是接着说下去:“折腾了三天三夜,沈青临已经是半疯了,那笔银子还是不知去处。陛下就让他写信,字迹写不好,就上刑……又折腾了三日,终于写出了一封字迹还算整齐的信,连同沈青临身上常年带着的那块玉佩,抹了剧毒,一起寄往西北大境。”
霍廷已经听不下去了,他恶狠狠掀翻面前的桌子,又一把拎起李尚书的衣襟,咬牙切齿道:“你们刑部,就对着一个十六七岁的人这么下死手吗?”
李尚书被面前人那血红的眼珠子吓到了,声音里都染了哭腔:“霍将军,我手下留情了,我跟陛下说,用大刑的话,沈青临这身子,怕是连一日都撑不下来,陛下这才用的普通刑具……”
霍廷的手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心头翻涌,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却又不得不逼着自己安静下来。
李尚书说得确实没错,动用大刑,沈青临早就死在刑部了。
“接着说!”
“沈……沈青临在刑部呆了一个月,喝了无数碗汤药,上了无数次刑,最后……最后,彻底疯了,然后,那笔银子的下落自始至终都没有透露。直到两个月前才从西北传回来消息,陛下和沈家才知道那笔银子是用来支援西北大军了。”
说到这里,李尚书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敬佩:“沈青临早就猜到朝廷要扣着粮草不给了,所以提早就搬空了库房的所有金锭,用锡铜来伪装,私下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居然瞒过了京城众人,将粮食悄悄运往西北。”
“沈青临在进宫之前,就已经将粮食全部运出去了,他喝了那么多的致幻散,神智早就不清了,哪怕是疯了都未曾透露半句。”
末了,又感慨了句:“陛下知道的太晚了,想拦截都来不及,根本查不出怎么运过去的,到现在都是一头雾水呢。我家那庶子要是有沈家庶子这本事,我夫人要是敢苛待一日,我都跟她急!”
霍廷徒然泄了力气,跌落到地上。
他早该猜到的,沈家送沈青临上花轿,算准了这个儿子已经疯的很彻底了,什么都不会说,什么都做不了,送来霍府,就是死路一条。
那顶花轿,不是去送沈青临成亲的,而是去送他赴死的。
霍廷只觉得心脏处绞痛得厉害,像是有一双手伸进了胸膛,大力握住心脏用力捏攥,疼得人呼吸都透不过气来。
喉咙处一片腥甜,霍廷本能得将快要呕出的鲜血又咽回了肚子里。
双目赤红,像极了要吃人的野兽。
李尚书悄悄瞧了一眼脸色十分差的霍廷,犹犹豫豫道:“沈家庶子这事儿,只有陛下和我,以及沈宰相跟他那两个嫡子知晓。沈青临在刑部彻底疯了后,就被他大哥接回了沈家,也没人知道他在沈家是怎么过得,一直住到前些日子嫁去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