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辛居然产生了一瞬间的贪恋,只不过这温热很快就离开,方晔道,“还是有点低烧。”
郁辛呆愣地点点头。“哦。”
“喝点水吧。”
郁辛拿着水杯,无意识地小口喝水,室内没开灯,方晔只能看见郁辛的轮廓,却看不见他的表情。他的手已经被好好的包扎了,缠了一圈纱布。
方晔就这样看着郁辛,没说话。
夕阳最后一点余晖也不剩,整个城市逐渐暗下去,直到一瞬间,所有的路灯整齐的亮起来。窗外一瞬间灯火通明,一道光打到了郁辛脸上,方晔这才看清楚,郁辛脸上晶莹的,映衬着夜色的泪光。
他哭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埋头喝着水,只是不知道这水为什么有点咸。郁辛眨了眨眼,用包着纱布的手抹了把脸,看见方晔皱着眉。
他仿佛不知道自己在哭,甚至还能扯出一个笑容来,道,“今天谢谢你啊,每次都这么狼狈,真是不好意思。”
郁辛试着想组织一下语言,“还有就是,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我没想到他会来找我,啊对,对不起,我之前误会你了。”
郁辛皱了皱眉,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说的话也没有逻辑。他极力地想控制自己流下来的泪水,但是不论怎么努力,眼泪越流越凶,逐渐模糊了他的视线。让他一下子哽咽住,说不出话来。
方晔只看见郁辛整个人那么小一团缩在床上,眼睛哭地通红。
他喜欢极了眼前的人哭的样子,眼睛一闭一睁都像是在勾人,清清淡淡地一看你,就让你疯了一样地想心疼他。
想看他哭,又心疼他哭。
方晔终于抑制不住,一把抱住了郁辛。
郁辛一愣,一脸的泪水都擦在了方晔的定制西装上,充裕的木质香一下子淹没了他,让他甚至忘记躲开。
方晔的声音就响在他的耳边,“不要道歉,不是你的问题。”
郁辛感受着方晔的胸膛地震动,他甚至产生一种错觉,那声音是从方晔的胸膛发出来的,随着震动就流到了自己心口,然后他们的血液就连在一起,所以他的心口才会也这么热。
他听见头上的声音轻笑了一声,有些无奈,像是拿他没办法,像是彻底投降,他轻轻拍了拍郁辛的背,像是在哄孩子,
“我喜欢你,不是要你回应,不是要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只要你在那我就高兴,你难过我也跟着难过。但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活该,我的报应,我的荣幸,不论什么但都不是你的问题。你只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这么爱着你就够了。”
“在你最难过的时候,你只要能想起来,有这么个人在爱你。能让你稍微有点力气继续生活,这就够了。”
——
郁辛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再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他在床边找到了自己的手机,头已经没有了昨晚上的昏沉状态,现在感觉格外的清明。
青城冬天亮的晚,这会儿已经快七点钟,病房里没人。
这会儿暖气已经不太热了,空气有点凉,室内仅剩的一点热气都在被子里,但郁辛却没有半点留念,掀开被子就下了床。
外边的走廊没几个人,想来是因为这里是私人病房。
硕大的白色照明灯照的走廊惨白,郁辛穿着白色的病号服,打了个寒颤,一时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这条走廊好像没有尽头,惨白的墙壁,绿色的逃生通道指示灯,一切都好像和郁辛的记忆里重合了。
他的脚步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几乎快要跑起来,直到一个岔路口,一个护士突然和他迎面撞上,两个人差点撞到一起,郁辛刹住了脚步,护士问他,“住哪的?这么早就出来了。”显然是没有见过他。
郁辛勉强扯起一个笑容解释,“我来办出院。”
护士好心的给他指了路,然后跟他告别,郁辛这一刻好像才回归到现实,周围的人声鼎沸一下子就传到他耳朵里。
郁辛不可抑制地扶了一下墙,才发现自己手在抖。
他抬起头,才发现正前方不到十米开外就是栅栏隔开的普通病房。休息的椅子上坐满了人,没地方坐的就在走廊上打了地铺,来回走路不好好看着脚下都得踩到人,有孩子在哭,更多的还是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年轻的母亲轻轻抱着怀里的孩子哄着,她的面色憔悴极了,但还是掩饰不住对孩子的担心。
郁辛收回视线,面不改色地转身走出了这片区域,给自己办理了住院。
与此同时,折腾了一晚上刚睡一会儿的方晔收到了郁辛已经离开的消息。
他的胡子长出来了淡淡的胡茬还没来得及刮,昨夜郁辛睡下,他安抚好郁辛那些朋友,就接到了老宅打过来的电话。
打电话的是老宅的管家,从方晔有记忆开始,康叔就在老宅为方家服务了。郁辛七岁以后彻底搬到老宅住,跟康叔才算真正的熟悉起来。
其实方晔关于小时候的记忆很少,尤其是和方卫东的,他和他的关系从自己搬进老宅那一刻开始好像就截断了。
那年他六岁,方卫东和吴丽华离婚的第二年。
方家和吴家是联姻,他母亲吴丽华那时候就是个娴静的大家闺秀,有学历有样貌,有一手好厨艺,完全是按照一个联姻的标准来培养的、再适合不过的样子。所以当得知要和一个没见过几面的人男人结婚时,她应承习惯了,到这时候居然不知道怎么拒绝。
所以在几次家里的人的劝解,带着对所谓的爱情的幻想,吴丽华和方卫东结婚了。吴丽华很年轻,年轻的有点天真,方卫东年轻时候确实有几分帅气,正因为有这些,他玩的人尽皆知,整个家族圈子里所有人都听过方卫东的风流往事,今天包养的小情人儿来公司闹了,或者是前天睡的人来找他负责,这种事情比比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