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我们之前所说,祭祖之后,很多事也就该有个了结。”她缓缓道,目光落在前方,并不看盛庭,“我今天再问你一次,你……仍然坚持当时的选择吗?”
盛庭一怔:“……”
周素英所问的,已正是他近来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在思忖的。
他们之间存在一笔交易——他把段静的报告交给周素英,周素英会替他主持一切,包括离婚、安置新的房产、新的事业,甚至包括帮他照顾母亲——她会把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保证沈臣豫不会找到他。
这就是他原来所想要的。
结束这个错误,放过彼此,各走各的路。
原本他都已经下定决心了。
但是——
周素英似乎是从盛庭的微表情之中看出一些端倪。
她挑了挑眉。
沈臣豫前些天来找她,果然是发生了一些什么。盛庭那样坚定的人,现在都开始犹豫了。
她忽然有些好奇,自家那个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的儿子,是说了什么、又或者是做了什么?居然能改变盛庭出走的决心?
难道,真的是那种,名为感情的东西吗?
她静静地看了盛庭几秒,车内昏暗的光线柔和了她惯常精明的轮廓,反而显出一种罕见的、沉淀下来的平静。盛庭的沉默,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挣扎与痛楚,都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她这个儿媳妇,心思深,骨头硬,能让他犹豫至此,沈臣豫那小子,怕是真把一颗心掏出来了吧。
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难以言喻的……怅然。
她自己这一生,步步为营,精于算计,感情之于她,不过是权衡利弊时可以随时牺牲的筹码。
她以为她教养出的子女,至少该学得她几分清醒理智。却没想到,沈孟江栽了,如今这个向来让她觉得冷硬像她的儿子,竟也一头栽了进去,还是以这样一种近乎笨拙的、追悔莫及的方式。
难道真是天意弄人?
周素英闭了闭眼,将那一丝复杂的情绪压下。
再次睁开时,她眼底的锐利被一种更深沉的、近乎疲惫的通透所取代。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唇角却缓缓漾开一个极淡的、甚至可以说是释然的笑容。
争了一辈子,算计了一辈子,到这一刻,看着眼前这对阴差阳错、彼此折磨却又意外动了真心的年轻人,她忽然觉得有些累了。
也有些……没必要了。
“小庭。”她的声音比刚才更柔和了几分,少了些试探,多了些或许是真诚的劝慰,“我还是坚持我的看法。我看得出来,臣豫……他对你,非常上心。”
她顿了顿,目光掠过盛庭紧抿的唇,知道这些话或许会让他更痛苦,但她还是说了下去:“我知道,他对你的伤害是无法弥补的。我也并非要你原谅他,或者强迫你忘记过去。”
她的语气变得格外认真:“但是,我也希望你能考虑,一个完整的家,对沈家、对臣豫,很重要。”
她看向盛庭,眼神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温柔:“我相信,这对你来说,同样也是珍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