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用尽全力伸出手,抚上圣人的脸,擦干他的眼泪,“饕儿年幼,我、我放心不下”
小圣人哭得更凶了,死死揪着她的衣裳,破天荒地喊了一声:“娘——”
他总说母亲鲜少叫他乳名,他其实也从未唤过她娘亲。
人,总在要失去时,才会想起真情。
桑落垂眸。
她假意思忖片刻后,郑重跪下:“太后此刻身体太过虚弱,需先用汤药稳住心脉,补充元气。请容臣准备一日,待明日老将军出殡后,再行施治。在此期间,请太后断食。”
太后微微颔首,闭上了眼睛,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翌日清晨。
天色灰蒙。
老将军的棺椁由三十二人抬举,仪仗森严,哀乐悲怆。文武百官身着素服,徒步相送,队伍绵延数里。
太后与小圣人乘坐的马车紧随灵柩之后。小圣人紧紧握着太后冰凉的手,不时担忧地望向她,连连吩咐车外的元宝去将桑落叫来跟着车走。
街道两旁,早已跪满了自发前来送行的百姓。
哭声震天,议论声亦不绝于耳。
“老将军走好——”
“老将军和大将军是好人啊!当年打到我老家,进了城,连家门都不进,还给我们送粮食。”
“是啊,不像别的兵老爷,他手下的兵,从不抢咱们老百姓的东西!”
“如今年头好了,还没享几天福呢,怎么就没了……”
质朴的话语透过车帘传入耳中,太后靠在软垫上,闭着眼,泪水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小圣人听着也不禁红了眼眶:“母亲”
送葬队伍缓缓行出了城门。
城外是漫天的白。
前来送行的吕家军将士,齐齐裹孝,寂静无声。
吕蒙一身重孝,双手捧着父亲的银枪,高举过头顶,走到军前,在空中挥舞了一圈。
当的一声。
银枪重重击地。
他嘶声长喝:“送老将军——”
将士们低声诵唱起那首苍凉悲壮的歌:
“云间月,旌旗卧。
铮铮铁骨,犹向故山阿。
踏归途,残甲锁。
烈烈忠魂,黄泉百战破!”
那诵唱声低沉雄浑,却能穿透云霄,在人间回荡。
颜如玉和桑落站在人群中,不由心中一震。
是晏家军的战歌。
不是芮国的。
太后透过车窗望着,恍惚间,眼前的这一切,与记忆中另一支铁军重叠了起来。
逃离松州城那一晚,晏掣送来一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