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充满了嘲讽:“吕芳,你真可怜!自己死了儿子,还要替我养儿子,看着我的儿子登基,你连太后的名号都没有,一定过得很煎熬吧?”
“还好。”太妃吕芳迎着她怨毒的目光,神情一如既往的沉静,“先圣驾崩前,曾拉着哀家的手嘱托。他说,哀家要悉心教导的,是芮国未来的圣人,而非哀家的儿子。”
所以,谁是圣人,她就要教导谁。
小圣人闻言,抬起头望她。
小小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却感觉到她的手其实也在隐隐颤抖。
母亲做这样的事,说这样的话,该多痛啊。
之前他就猜测过自己不是母亲的孩子。母亲从不称呼他小名,来来去去都称呼他“圣人”。
直到桑大夫说,吕家的痴病会父传子,子传孙,外祖和外孙也不例外,母亲却让自己不要担心。
那一刻,他就几乎确定了。
所以几日前,母亲将父亲的信拿出来,给他读时,他毫不意外。
看完遗书,发现母亲早已背过身去不肯看他。
可他却发现母亲的手在发抖。
就像此时此刻。
于是,他像那天一样,掌心手覆上她冰凉的手背,声音又软又暖:“母亲,孩儿只认你。”
太妃眸色一柔,抚上小圣人的脸,眼眶微红:“哀家教养出来的圣人,不会错。”
“你怎能认贼作母?!”昭懿公主目眦欲裂,这句话几乎是呕着血嘶吼出来的。
她冒着生死风险回来与亲生骨肉相认,可她的儿子,她身上掉下来的肉,竟当着她的面,紧紧握着仇敌的手,说着只认吕芳那个贱妇!
这比刀剑加身更痛,比容颜尽毁更绝望!
她猛地指向小圣人,手指剧烈颤抖,声音尖利得几乎刺破耳膜:“左丘蚩!你看清楚!我才是你的生身母亲!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你!吕芳!她占了我的位置,抢了我的儿子,她是个卑鄙无耻的窃贼!我是你娘!是你的亲娘啊!”
她恨不得冲上来撕碎太妃的脸,却又被泛着杀意的兵刃阻隔,只能隔着刀丛,像一头困兽般发出凄厉的哀鸣:“你身上流着我的血!你的命是我给的!你怎敢不认我?你怎么能对着她喊母亲?”
小圣人被她癫狂的模样吓得微微一缩,但握着太妃的手却更紧了。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帝王的镇定,虽然声音还带着孩童的稚嫩,却异常清晰:“太妃抚育朕,教导朕,为朕、为芮国殚精竭虑。朕自幼便知,太妃是朕的母亲。”
“那我呢?!”昭懿公主的眼泪混着糊花的妆容汹涌而下,冲刷出沟壑纵横的痕迹,她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发出沉闷的响声,“我为你受了多少苦?我为什么要假死?我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都是为了谁?我以为你死了,想要替你复仇!你竟说只认她?!”
“好个认贼作母的白眼狼啊!”她仰天惨笑,笑出了满脸的泪,身体摇摇欲坠,若非莫星河死死扶着,早已瘫软在地。
认贼作母。
这四个字似乎太过讽刺。
太妃冲圣人笑一笑:“圣人可还有话对故皇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