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真正的艺术家。”许书梵看着自己手背上的针头说,“诚然,他的技巧和功力都不是最顶尖的,但是我觉得艺术家这个词语不能仅仅拘泥于这两点。音羽山先生有一颗最贴近艺术的精神,他能够奉献给这两个字的东西比其他艺术家要多得多。”
所以,做出这个决定,既是祁深阁本人的想法,也是结合许书梵话语之后的结果。
他话音落下半晌,音羽山先生像一只突然被扼住了嗓子的老乌鸦,面皮微微涨红,甚至连嘴唇也在颤抖——但他却的的确确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直到过了良久,他才像是一棵在一夜之间将叶子落了满地,只剩下皱纹横生枝条的老树,蓦然间老了十岁一般,低声道:
“他真是这么说的?”
祁深阁垂着睫毛点了点头。
于是音羽山先生不说话了。尽管从藏在阴影里的表情仍然能看得出来他此刻心绪痛苦,但他与方才的暴怒相比仍然安静了太多。
此刻的安静愈发显得像是一种祭奠,彰示着他对许书梵这个小辈的离开表现出多么沉默的伤痛。
祁深阁知道,音羽山先生很喜欢许书梵,发自内心的。他甚至在那人身上看出一点自从开始为艺术献身以后就从未再次出现过的平和,有时候竟然能称得上慈祥,带着种满意而嘉许的笑。
喉结上下剧烈滚动着,祁深阁觉得自己嗓子好痛。
这一刻他才端起酒,没有像以前一样先是浅尝辄止地抿上一口,而是学着方才音羽山先生的样子,仰头一饮而尽。
最近这几天喝得酒着实不少,祁深阁猜想自己明天早上起来可能会胃痛。
但他不在乎,甚至这个结果才是他所希望的,因为自从许书梵因为胃癌而离开之后,他甚至开始痛恨自己同一个器官的完整和健康。
一杯喝完之后,又倒了一杯。
祁深阁把有温度又像没有温度的酒杯握在自己手里,有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只是听着自己一下一下的呼吸声,不算很清浅但也不粗重,像很多个从公寓落地窗里看出去的夜晚,函馆的夜晚。
最后,祁深阁抹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终于完成了所有的铺垫和心理建设,抬眼看向另一侧的浅井悠璃。
“他去世之前,曾经告诉过我……”说出这句几个字对现在的祁深阁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他尽力表现得不那么艰难:
“他在你那里留下了什么东西,让我回到函馆之后来找你看。”
浅井悠璃对上他的目光,眼睛里是化不开的难过。她似乎有些纠结,但最后还是对祁深阁点了点头:
“是的,他的确留了一些话给你,找到之后我和琉生都没有看过,但我们……也的确有点犹豫要不要给你看。”
说到这里,浅井悠璃的声线开始变得有些怪异,祁深阁听出这是尽力压抑混杂在一起的哭腔所导致。他听见她说:
“许真的很聪明。祁,你知道他把那份……那份最后的话藏在哪里吗?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时你们两个即将出发去冲绳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