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许书梵破天荒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在祁深阁的搀扶下勉强靠着床头坐起身来,怔怔看着那个向自己扑过来的影子。
满打满算,除了在视频通话里,他和父母也已经有足足半年多没有见过面了。
在这样一个特殊的人生阶段,与至亲的每一秒相处都是弥足珍贵的。许书梵自小就与父母关系亲密,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们都是他始终怀抱着最大歉意的人。
在遇见祁深阁之前,因为父母,他有时候甚至会懊悔自己周游世界的决定。
一阵带着熟悉香气的风迎面扑过来,下一秒,许书梵就已经被安怜梦拥进了怀里。
妈妈没说话,只是肩膀耸动地哭泣着。她把他拥抱得那么紧,像是要重新把这个从她身体中诞生而出的孩子重新嵌进身体里,用羊水的温度隔绝一切上苍施加给他的苦难,把他的所有痛苦都消弭无形。
许书梵的爸爸妈妈只有他一个孩子。既是响应独生子女政策,也是因为他们在商量之后一致决定,再多一个孩子毫无意义,反而会分走他们可以全部投注到许书梵自己身上的精力。
在这样毫无私心的呵护下,许书梵作为世界上最快乐的小孩,生长到十八岁。
曾经他以为自己的余生将会始终这么幸运下去,以为自己就是童话故事中上帝的宠儿。
但当他第一天在病床上醒来的那一刻,他才明白一件事。
凡是上天馈赠的礼物都标注着昂贵的价格,他不是那个例外。
没人是那个例外。
“怎么瘦了这么多。”安怜梦哽咽着,同时丈夫也轻叹一声,走上前来,把宽厚的手掌搭在她脊背上。
她却只感受到许书梵后背上那截比上一次分别时更为凸出的脊骨:“很难受吗?”
许书梵喉结剧烈滚动着,翻卷上来的酸涩感顺着鼻腔深处逐渐布满泪腺。他反过去拥紧了妈妈的身体,同时也安抚般地握住了爸爸的手掌:
“我还好,不痛的。”[§
,那么失态了。
眼下三人的眼圈还是有点红,许书梵揉了揉眼睛,这才想起来还没有向父母正式介绍祁深阁。
于是他松开安怜梦的手,侧过身将胳膊探出去,拽住祁深阁的手腕。
他明明已经好几天没进食了,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现在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将祁深阁凸出的腕骨攥得死紧。
察觉到他的坚定,祁深阁整个人僵了一下,竟然连已经形成了的肌肉记忆都遏制住,一时间犹豫着没有回握。
但下一秒,许书梵就用行动驱散了他所有的迟疑。
“爸,妈,正式给你们介绍一下。”许书梵回过头去,正视着自己父母的视线,同时没有松开祁深阁的手。他声音不大,但因为清晰而显得坚定:
“这是我男朋友。祁深阁。”
病房内有一瞬间的寂静,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