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竟然可以不把生死当回事到这个地步,他实不知还有什么可令秦嵬害怕畏惧。
“等正盟把你抓去捉月城,那会儿你再问问能不能跟刀怪比试吧。”范遇尘冷哼道,“不过据我所知,那老怪八成是无法跟你玩儿刀啦。他年纪已大,听说手已有些抖了。”
秦嵬摆弄着空空的酒杯,眼中竟闪过些许遗憾。
刀客的性命系在刀上,尊严也一样。
握不稳刀,也就抓不住这两样。而最可惜一个刀客落得如此结局的,自然是另一个刀客。
一只带着玉扳指的手带了一只酒壶过来,放在他面前。
沈云屏的表情自若,仿佛当时拿走酒壶的不是他,如今又把酒壶还给秦嵬的也不是他。
“沈楼主真是——”秦嵬高兴地伸手去拿,指尖儿却在半道被沈云屏截胡。
沈云屏的手摊开挡在酒壶面前,正将秦嵬的指尖儿挡在掌心,笑得有些阴森。
他不说话,秦嵬却很懂得自己要说什么:“我已决定老老实实、低眉顺眼地喝酒了。”再不提什么下酒菜了。
挡着他的金尊玉贵的手这才慢腾腾地抽走,任由秦嵬拿走酒壶。
“先不说枫山的事情,”沈云屏继续道,“那第三种说法又是什么?”
江判的嘴巴张开又合上。
“难道有比跟早八百年就死透了的枫山扯上联系更离谱的事情?”范遇尘有种不好的预感。
江判咽下嘴里的东西:“先前便有传闻,说八方楼和小刀鬼之间交情匪浅,放出许多消息给他也就罢了,连段二的行踪也是八方楼泄密,楼主和秦嵬之间好到穿一条裤子——”
“这我们已知道了!”其余三人异口同声地打断她,“说点儿新鲜的、和裤子不沾边儿的消息!”
江判还真点了点头:“如今说法又有了变化,有人说楼主与秦嵬早有勾连,八方楼想将暗桩插到正盟去,报当年正盟干涉楼里生意的仇,所以楼主威胁引诱了正盟的人,小刀鬼心性不坚,身世也不干净,上了钩,与楼主的关系也就不清不楚了。”
“威胁引诱?”沈云屏脸上的笑裂了大半,指着秦嵬的鼻子对江判道,“他哪次缺钱了不是直接去楼里明抢,还用得着我来威胁引诱?”
“我是什么心性,又怎么不坚?”秦嵬的酒杯也撂了下来,“我若心性不坚,□□许诺的报酬就已足够我对白道动刀,何必再做这许多年的揭榜人?”
但比他俩蹦的更高的却另有其人。
范遇尘第一声嗓音破了声,随即努力压制下来:“‘不清不楚’是什么意思,什么不清不楚?怎么会传得越发离谱?!”
“有些嘴巴不严的暗桩被正盟拔掉后,抖搂出了些消息。”江判并不将三人的反应当回事,还在夹着菜,“说楼主曾为秦嵬专门设了许多本不必要的暗桩,许多百灵鸟们也给秦嵬掏银子买酒,走的都是楼里的帐。楼主还专门嘱咐过一句‘替我看着他’。”
不等其他三人反应,江判又指着秦嵬道:“小刀鬼则曾在与白道几个大派弟子的小宴上说,‘八方楼楼主的确令人难忘’。”
屋内的气氛冷得像正月里上坟。
秦嵬与沈云屏看着对方,表情里各有各的震惊与不理解。
“你果然曾胡言乱语过。”沈云屏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秦嵬反问:“难道只有我做了祸从口出的鬼事?”
“我那句的原话是‘给我盯着他’,本是要防着你再有登楼抢钱的倾向!”
“我那句‘令人难忘’说的也是八方楼处事的手段,只因你是楼主,才带上了前边儿几个字而已!”
先前二人那些用来互相挑衅的阴阳怪气是一回事儿,如今一道出现在在别人的八卦杂闻上又是一回事儿。
沈云屏和秦嵬坐在各自的椅子上,再没了说下去的力气。
范遇尘看看秦嵬,又看看沈云屏,忽然有了一种诡异地释怀感。
这种感觉还有个俗语,叫“破罐子破摔”。
“好啦,”范统领的八字眉难得舒展开,死气沉沉地笑道,“我想,现在你俩再没有拿对方的脸下饭下酒的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