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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网（第1页）

在凌疏衡那看似随意、实则精准无比的引导下，贺君屹就像一只被顺毛摸到最舒服处、忍不住翻出肚皮的大型犬，理智和警惕心早已被“表现自己”、“为君分忧”的巨大渴望冲得七零八落。

他一开始还试图保持一点模糊和克制，但凌疏衡偶尔的追问、若有所思的停顿、以及那始终萦绕不散的“愁绪”，都像是最强烈的催化剂，让贺君屹的倾诉欲彻底决堤。

他越说越兴奋，越说越详细，几乎把他周末在贺氏翘到的、听来的、连蒙带猜的所有信息，不管重要与否，全都翻箱倒柜地倒了出来。从贺氏近期的战略侧重，到某些部门负责人的行事风格，再到一些非核心但也能反映公司倾向的过往案例，他恨不得把自己脑子里的东西全掏出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对凌疏衡这样在商场上厮杀多年、深谙人心和谈判技巧的老手来说，根本不需要贺君屹傻乎乎地把最终底价直接报出来。贺君屹所透露出的那些战略倾向、决策风格、风险评估逻辑，以及围绕关键条款的拉锯重点，已经像散落的拼图，足够他在脑中精准地拼凑出贺氏大致的底线范围和最终可能让步的区间。

这比他最初预想的还要顺利。

看着眼前因为自己一个“诧异”的眼神而兴奋得眼睛发亮、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却还强装镇定的贺君屹，凌疏衡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嘲讽，但很快便被一种恰到好处的、仿佛发现了宝藏的赞赏所覆盖。

他身体微微向前，手支在桌上，目光落在贺君屹身上，不再是平时的冰冷审视，而是带上了一丝堪称温和的意味。他轻轻颔首，语气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肯定：“没想到，你对商业运作还有这般独到的见解。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贺安。”

独到的见解！

刮目相看！

这几个字像是最美妙的音符，瞬间击中了贺君屹的心脏！他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仿佛踩在云端！所有的熬夜苦读、所有的焦灼等待、所有的绞尽脑汁，在这一刻全都值了！他得到了凌疏衡的认可！这是无上的荣光！

然而，这还没完。

凌疏衡仿佛沉吟了片刻，继续用一种带着些许惜才意味的口吻，看似随意地抛出了一个更大的诱饵：“以你的这份敏锐和对信息的感知力，只做一个护工，倒是有些屈才了。”

他微微停顿，观察着贺君屹瞬间亮得惊人的眼睛，缓缓道：“你之后如果有兴趣来凌氏工作，我可以让人事部给你留一个位置。”

来凌氏工作！他亲自开口！走后门！这句话被他异化成了凌疏衡想要他留在身边！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夸奖了，这几乎是一个关于未来的、带着无限诱惑的承诺！贺君屹被这巨大的惊喜砸得晕头转向，脑子里嗡嗡作响，狂喜像烟花一样炸开！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未来脱下护工服，穿上笔挺西装，以凌疏衡“亲自发掘的人才”身份，光明正大地出入凌氏大楼，与他并肩作战的美好景象！

“真、真的吗？凌先生！我一定好好干！绝不辜负您的期望！”贺君屹激动得语无伦次，脸颊因为兴奋而泛红，嘴角的火泡都仿佛不那么疼了。他感觉自己的人生找到了新的方向，而这一切，都是凌疏衡赋予他的！

他完全沉浸在这份被认可、被许诺未来的巨大喜悦中，飘飘然不知所以。完全忘记了之前贺宏远想让他去公司实习义正言辞的样子。

贺君屹丝毫看不到，在那双看似温和赞赏的眼眸深处，隐藏着的是属于顶级掠食者的、鹰隼般的锐利和冰冷。

凌疏衡看着他那副欣喜若狂、恨不得立刻肝脑涂地的模样，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一条好用的狗，自然要给点甜头，才能让它更加卖命。

至于工作？走后门？不过是空头支票罢了。

等到这份合作尘埃落定，等到这条狗失去了利用价值，谁还会记得今日随口一句的许诺？

贺君屹此刻所有的飘飘然，在凌疏衡眼中，不过是猎物落入陷阱后，最后的、可笑的狂欢。他享受着这种完全掌控的感觉，享受着对方毫无保留献上一切却还被蒙在鼓里的愚蠢。

猎人收起渔网，看着网中犹自欢欣鼓舞的鱼，露出了冰冷的微笑。

凌疏衡亲自披挂上阵，坐镇与贺氏的最新一轮谈判。与之前几轮的胶着拉锯截然不同，这次的凌疏衡仿佛开了天眼。

他精准地预判了贺氏每一个策略转向，犀利地指出了贺氏方案中隐藏的风险和不足，这些不足很大程度上是基于贺君屹提供的关于贺氏内部决策偏好和风险评估模式的信息，每一次出价都卡在贺氏心理防线的极限边缘。他言语冷静，逻辑缜密，气势逼人，将贺氏谈判团队逼得节节后退，疲于应付。

贺氏派出的代表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但在凌疏衡这种仿佛能看透他们底牌般的攻势下，也感到无比的被动和棘手。他们试图坚守底线，却发现凌疏衡总能找到他们最难受的点施加压力。他们内部快速评估，认为凌氏一定是通过某种极其隐秘的渠道，掌握了他们大量的核心决策信息，否则不可能如此精准打击。

最终，经过一番艰苦的鏖战，为了避免谈判彻底破裂或陷入更长的僵局，贺氏团队在请示后，不得不做出了重大让步。最终签订的合同条款，较之前的版本，贺氏在原有的合作基础上，整体向凌氏让利了两个百分点。

别小看这两个点，在这等规模的战略合作中，这意味着未来数年里，贺氏将让出一笔极其惊人的利润给凌氏。

消息传回凌氏，参与项目的高管和团队自然欢欣鼓舞，对凌疏衡的运筹帷幄和精准打击佩服得五体投地。凌疏衡的威望在集团内部再次达到新的高度。

而这一切的最大功臣——那个为此熬红了眼、急出了水泡、甚至不惜“背叛”家门提供了关键信息的贺君屹，还完全被蒙在鼓里。他或许还在凌宅的某个角落，美滋滋地回味着凌先生那句“见解独到”的夸奖和那个关于在凌氏工作的空头承诺，幻想着自己为凌疏衡排忧解难立下了汗马功劳，却丝毫不知，他功劳的代价，是他自家真金白银的巨大损失。

凌疏衡自然不会去点破这一点。他甚至不会在贺君屹面前表现出任何谈判大获全胜的喜悦，或许还会维持着那副略带疲惫但稍有舒缓的样子，让贺君屹继续沉浸在他帮助了凌疏衡的巨大满足感中。

这笔由贺君屹助攻带来的丰厚利润，将稳稳地落入凌氏的口袋。而贺君屹本人，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完成了他作为工具的最大价值。

只是不知道，当某一天，真相以最残酷的方式揭开时，这位一腔热忱的“贺护工”，该如何面对这被他亲手助推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