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厚厚的素描本已用去大半。
他放下笔,手指因长时间紧握而微微颤抖,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近乎疲惫的空白,像一次巨大能量倾泻后的虚脱。
严序缓缓起身,走过去。
他没先翻看画作,而是先到厨房倒了杯温水。
他注意到自己点的外卖已经凉透了,蔬菜的翠绿色变得暗淡,油脂凝固在表面。
他微微皱眉,决定等下再处理食物的问题。
“喝点水。”严序将温水递到易小天面前。
少年沉默地接过,小口喝着,视线仍有些涣散,像只终于收敛了所有尖刺露出柔软腹部的小兽,无意中流露出全然的依赖。
这种依赖让严序心头莫名一紧。
严序拿起素描本,一页页重新翻阅。
这一次,他看的不再是技巧,而是背后沉默的呐喊。
孤独、恐惧、秩序的被摧毁与重建、对温暖的细微感知、以及一种深埋的对自我存在的困惑探寻。
这远超出“找点事做”的初衷。
这是一次深度的心灵窥探,一次无声的、绝对信任的交付。
合上本子,严序看着眼前这个重新变得空洞安静的少年,心中那点“观察研究目标”的疏离感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触动。
他想了想,将素描本郑重地放回易小天手中。
“收好。”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这是你的。”
他顿了顿,像是在订立一个全新的契约。
“明天,如果还有想画的,就继续。”
严序转身去厨房加热晚餐。
当他端着热好的饭菜回到客厅时,发现易小天已经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素描本被紧紧抱在怀里,像是守护着什么珍宝。
严序轻轻给他盖了条毯子,自己坐在一旁安静地吃饭。
红烧牛肉已经有些干了,西蓝花变得软塌,蒸蛋羹表面形成了一层皮。
但他吃得格外认真,仿佛在完成一项重要任务。
饭后,严序开始整理归档已经不用了的案卷材料,偶尔抬头看看睡着的易小天。
少年的呼吸平稳,面色却有些异常的红润。
严序以为是室内暖气太足,没太在意。
直到晚上九点多,严序准备叫醒易小天让他去洗漱时,才发现了不对劲。
少年的额头烫得吓人。
“易小天?”严序轻轻拍他的脸颊,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易小天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浅,整个人蜷缩得更紧,像是在抵御什么看不见的攻击。
严序立刻拿出手机预约急诊。
他简单收拾了必需品,小心地将易小天扶起。
少年浑身滚烫,却下意识地抓住严序的衣袖,像是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
“我们现在去医院。”严序低声安慰,同时快速思考可能导致突然高烧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