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e。”欧文看着他,尽量表现得平静与自如,“你能接受自己的消失吗?”
三分钟沉默。
欧文并不着急,他经验丰富地忙着手上的文件处理,不再给joe任何压力或暗示,室内只有舒缓的沙沙声。
“我能。”joe抬眸看向欧文。
欧文笑了:“好。你很勇敢,joe。人类的赞歌是勇气的赞歌,你能做到的,我无比相信你。”
“但我想告诉你,害怕与恐惧同样是正常的情绪,你要学会接受它。现在我就坐在这,无条件地帮助与倾听。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或许你可以和我聊一聊,你的顾虑是什么?”
joe在系统内承担“执念者”和“骑士”的身份,他想消失,又害怕消失,这两者并不冲突。
在室内与室外两道饱含关切的注视中,joe闭了闭眼睛,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了什么似的,缓缓开口:
“如果我离开了,谁来保护向嘉洋呢?”
如果他不在了,向嘉洋就会像傻子一样,只能一个人躲在洗手间里哭泣。
欧文最后进行了几分钟的aftercare,对joe进行催眠。创伤分离有条不紊地进行,joe躺在了一张床上,陷入短暂的安睡。
欧文拉开门走出来,他刚想叫陈述坐下,侧头看见陈述的脸时,却怔住。
欧文连忙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扯了几张抽纸,递给陈述。
对比向嘉洋之前在社会支持清单内填写的第一求助者樊煜来看,面前这个男人气质更出众和稳重。而欧文记得,樊煜当时陪同观看治疗过程后眉头紧锁,面色凝重,满眼心疼。
陈述却哭了。
男人双目猩红,沉默不语。
“是这样的。这个”欧文挠挠头,他礼貌询问,“要不你先出去抽根烟?等你缓过来了我们再继续聊。”
“不用。”陈述说,“您说。”
欧文叹口气,点头:“好。”
“你也看见了,DID治疗过程一向这么腥风血雨。心理学上认为每个人都会有创伤,只是大小、早晚以及表现性状为显性还是隐性的区别。人是群居动物,脱离不开社会。根据我对向嘉洋的观察和了解来看,他需要的东西其实并不多。”
“有的人执念在于贫穷,有的人执念在于过错,有的人执念在于重大变故。”
“向嘉洋需要爱。”
说到这,欧文停了,他在考虑如何表述更能令人接受。
陈述却已经开口:“我有。”
“我给。”
欧文瞪大眼睛,意外了。他颇为惊诧地挑起眉,好半晌才开口:“你有多少?我把话说得直白些,整合过程可能艰难漫长,这要求陪同治疗的协助者有足够的耐心,足够的时间,足够的爱,你能给他多少,支撑你们把这个近乎不可能痊愈的病给治好?”
陈述说:“无限。”
很短的两个字,欧文听到的瞬间,内心被震撼了一下。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其实总是横着无数的防线。或许你能把每一条都击破,都跨越,可仍然只能站在心门外,踌躇不前。
真正打破桎梏的桥,是一滴眼泪。
它是真心的升华,生命的凭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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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悔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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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陈述会帮忙,欧文比刚才放松了点,心里一块巨石落地。
他给了陈述一份病历,上面是过往的几次治疗过程。
欧文说:“我给joe下了心理暗示,在半个月里他不会再出现。人格整合要做的就是让主副人格完全融合,这也意味着,之后你会见到一个更完整的‘向嘉洋’。”
“此前,内部系统分工明确,各司其职,记忆并不共享。”欧文问,“你见过向嘉洋发火么?”
陈述说:“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