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吐。
分不清是生理还是心理上的念头。
裴照野冷汗涔涔,眼皮颤动,根植在骨髓里的厌恶感升上来,几乎要操控着他的双腿逃离这里。
忽然,黑暗中,他蓦然睁开眼,起身走到这屋内的一张书案前。
没人动过的笔墨搁置在旁,他将残茶倒入砚台,拿起墨条,默不作声地研磨,直至一缕淡淡墨香在内室蔓延开。
骨节粗大的手指抓起砚台,放在了榻边。
裴照野重新躺回榻上,阖上眼,幽幽一缕墨香很快盖过了残留的一点甜腻胭脂香。
隐痛的胃平复,僵冷的四肢回温。
梦里充满了平和的气息,裴照野触到了柔软细腻的绸缎,还有缎子下细腻如玉的细腰。
帷帐内一瞥而过的女子换作了那张朝晖春露的面庞。
她唇畔梨涡浅浅的样子,生气怒目的样子,还有被他吻得唇瓣嫣红,背过身,压在墙上欲哭未哭的可怜模样。
“裴照野……”
她轻唤他的名字,带着零落呜咽的哭腔拥住他,眸光眷恋,带着浓烈的信赖。
“……”
他在喘息中洗清了光怪陆离的旧梦。
第32章
骊珠这厢一夜安眠。
她从小觉少,一日睡两个时辰也精力充沛,昨夜对着崔时雍的档案琢磨到丑时三刻,也不耽误她辰时便起。
换了一身昨日新买的烟蓝色裙裳,玄英替她挽了发,又将一对金步摇花缀在发间,白玉珠疏疏垂落前额两侧,终于有了几分平日在宫中养尊处优的华贵。
“还是玄英手巧。”骊珠对镜自揽,忍不住抱怨,“之前长君只会用发带在脑后随便拢拢呢。”
玄英仔细端详了一下她额前的白玉珠,目光含笑。
“就是珠子少了些。”
骊珠奇怪地照了照。
不少啊,再多岂不是一整排垂在脑门前头……跟她父皇一样。
好像有点怪怪的。
骊珠很快将这个念头抛到脑后,一如往常地去裴照野的院子,准备与他同去前院用早膳。
秋日将尽,木犀花铺了一地金黄。
刚到裴照野的院子外,她便闻到了淡淡的皂角香。
入内一看,裴照野正坐在一个大盆前,曲着腿洗衣服。
因为洗衣服的缘故,他解了护臂,挽起衣袖,露出一截紧实健硕的小臂。
和露在外面偏小麦色的肌肤不同,他身上晒不到的地方似乎是冷白色,透着淡青色经络。
骊珠看到他拎起那些浸了水的沉重衣袍,手臂发力,青筋瞬间隆起,三两下就把沉甸甸的衣袍拧得一滴水都没有。
……骊珠突然发现,少年时的他,好像比前世更健壮些。
平时穿着衣服倒很难发现这点。
骊珠面颊有些微热。
“你这么早起来洗衣服呀?”
裴照野正抖开刚洗过的裤子,扭头就见她提裙笑盈盈而来。
裙裳烟蓝如晴日天色,乌发高髻,露出云朵般莹白细腻的脖颈,满脸的天真娇憨,毫不设防。
昨晚的梦立刻浮现在他脑海中。
他喉结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