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伸手,将他抵在树上,遮住他的眼睛,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冰凉的手指触在眼角,如刻上一层烙印,一朵血染的艳丽梅瓣绽放其上。
“你会忘了我,但你永远不可能爱上别人,生生世世,永生永世,你都只能属于我。”
一个冰凉的吻落在唇角。
“谢小花,再见。”
话落瞬间,周身溃散,在谢折衣徒劳无功的挽留中,化作一片片花瓣随风飘去。
无情杀戮之道的神,本应不通情爱,冰冷无心,此刻哪怕近乎诅咒的神谏,都似乎在诉说着爱意,每一片花瓣纷飞之际,都绕过谢折衣的发梢,似轻吻,似道别。
谢折衣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少年已经消散的无影无踪,当他意识到少年最后那番话是什么意思时,霎时心中惊惧。
忘记?不,他绝对,绝对不能忘记他。
但就在这样想的下一秒,记忆的长河卷起翻天覆地的浪潮。
所有的记忆碎片中的场景发生变化。
一股磅礴浩瀚的力量降临,如无穷的伟力不容抗拒地抹去所有谢折衣与神明的交集。
谢折衣出生时,崇明殿,再也没有未知的存在与他对话。
云阳神阙,谢折衣规规矩矩供奉九莲花,毫无异常。
生死狱中,无尽的黑暗中,九天的神明没有投下注视,更没有什么承诺,他是因谢别枝一丝善念而逃脱,为复仇而堕魔,最终死于天诛雷罚魂飞魄散。
不可思议的重生后,他为恢复失去的力量,去往云阳谢氏,中州,三清神殿,最终收回真灵,神瞳,神骨,离成神指差一步之遥。
没有在最开始重生时,遇见与那名月下执剑的少年惊魂一剑,也没有在天元阁禁闭三月中,因净莲圣血与某个不知名少年达成合作。
所有与那个人相关的记忆碎片,全都被一双无形的手抹去另一半的身影。
至此,记忆的长河倒灌,所有的记忆破碎,化作无尽的黑暗,幽蓝的识海寂静如死水,再没了最开始那无边无际的星光-
谢折衣睁开眼,坐起身。
入目是燃至底部的龙凤烛,蜡油积成厚厚一堆蜡块,摇摇欲灭,他有些疑惑地扫视一圈,红绸高挂,喜字高悬,再低头一看,盖在身上的还是喜被,桌上饮尽的合卺酒,全都在昭示着一个事实。
今晚应该是谁的大喜日子,而且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新郎官还是他自己。
但是,他怎么可能会成亲?
谢折衣翻来覆去地回忆,都没记起来自己是怎么成亲的,他就记得他从中州拿回了神骨,然后回青莲宗……诶,他为什么要回青莲宗?
难不成是假扮谢玹的时候,对这里有了感情?想在成神之前看看?貌似也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但问题来了,青莲宗的什么人和他成亲了?
思索了阵,实在没有头绪,谢折衣抿唇,感到喉咙一阵干涩,似乎做了场极度费心神的剧烈运动般,身体有些无力,想下床去倒杯水喝。
但才掀开被子,他突然整个人愣住,他……居然没穿衣服,全身遍布痕迹,即便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
这这这,他这是已经被人吃干抹净了?是那个要和他成亲的人?
但人呢?吃干抹净不认账?
不对,等等,跑偏了。
问题关键的是,他居然真和别人睡了??!!
不应该啊?他是这种会跟别人随便睡的人吗??
谢折衣对那个未知的成亲对象越发好奇了。
床前两根龙凤烛彻底熄灭,窗外的天光透过窗棂倾洒在地面上,屋内明亮而宁静,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现如今天亮了,一切都该醒了。
谢折衣穿好衣服下床,桌上没有水,只有一壶合卺酒和两个空杯子,杯子底部还留着一些酒水的残留,一看就是昨晚用过。
直到现在,谢折衣还没从他成亲这个震惊的事情回过神来,他给自己倒了杯酒,饮下的时候,他摩挲着杯子上的花纹,总觉得,不应该自己一个人喝。
合卺,合卺,总得两个人才是合卺。
心中忽地一刺痛,极微弱,仿佛是错觉,谢折衣下意识捂住胸口。
奇怪,太奇怪了,从他睁开眼就感觉哪里无处不奇怪,胸口仿佛空落落的。
“谢折衣,你起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