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还是怕她,试图躲进被子里,可这句道歉叫她停下了动作。她的眼睛露在被子外,视线犹犹豫豫地落在林昭低落的眉眼。
这个幽灵的长相、说话语调、行事风格都和她所熟知的人类不一样,叫她忍不住联想故事书里提到的种种非人魔鬼。
可此刻,她却在对方身上捕捉到了熟悉的情绪。这种熟悉稍微抵消了她的恐惧,使她犹豫着丢出一句话。
“你看上去很害怕……?”
林昭没想到简会这么说。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但张了张嘴,否认的话却堵在喉咙里。孩子的眼睛比什么都明亮,盯得她无法遁形。
是的,她被当下的处境吓死了。
特别是刚刚找儿童房路上,再一次直面没有人看得见自己的事实时,她几乎被翻涌的恐惧压垮。
和做梦不一样,她无法笃定地告诉自己总有一刻会醒来。也不同了解过的穿书小说,她甚至不是一个“闯入者”。
除了简没人看得见她,她就是要认清事实重新生活都别无办法。
既然如此,不知尽头的日复一日中,她要如何确定自己真的存在呢?
她必须待在简身边,无论是因为她对她的私心,还是不迷失自己的必要,她都得让简别再那么害怕自己。
林昭呼出一口气,彻底没了隐瞒的心思。她朝简微微扬唇,近乎苦笑:“和你一样,我也挺怕鬼的。”
“……”简眨眨眼,把脸从被子里全部露出来,有些不解,“可是你不就是鬼吗?”
下意识想否认,但现在的情况,和做鬼也没差多少了。林昭越想越凄惨,干脆有气无力地承认了。
“就是人也有害怕的人嘛……”
这话对十岁的孩子来说还是太深奥了,简暂时只能听出“确实是鬼”这个意思。
沉默许久,好奇心还是战胜了恐惧,简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追问她:“你说话听上去好奇怪。你是从别的国家来的鬼怪吗?”
“别的国家”?何止呢,完全都不是一个世界……林昭顺着话陷入更深的悲痛。
被雷劈中之前,还为练车结束而窃喜。谁能想到就这么误打误撞穿书了?
她宝贵的暑假啊……
还有,怎么能嫌弃她的口音!要不是她大学专业是英语,现在她俩说不定得手语交流。
愤愤间,悲痛的重心被微妙转移了。林昭拍拍简的被子,语重心长地回答道:
“这不是我的母语,说成这样已经不错了!要知道我是在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
“像北极一样远吗?”简想起了书里的海鸟和遥远的栖息地。
“比北极还要远。”
“啊……”简试图思考这是怎么样的距离,可这实在超出了她的知识范围,停顿片刻,她换了个方向追问,“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专门来吓约翰·里德?来替天行道大闹盖茨海德?林昭脑子里闪过几个不着调的念头,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答案。
她能做什么?她又能去哪儿?在巨大的迷茫和恐惧中,看着简那双探究的、毫无畏惧的眼睛,林昭几乎是破罐子破摔地想,既然都这么魔幻了,不如就魔幻到底。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神秘又可靠,然后一字一句地对简说:
“我是你的仙女教母。”
简眨眼,简思考,简疑惑。
“这是什么意思……?”
“类似于……专门来帮助你解决困难,让你变得幸福的存在。”林昭硬着头皮解释。
“幸福?”简平静地重复着这个词,仿佛在听一个遥远的故事。她往被子里缩了缩,声音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尖锐,“那你来得也太迟了。”
这一句毫不犹豫的控诉,让林昭心中一痛。是啊,对于一个在冷漠和欺凌中长大的孩子来说,迟到的善意和虚无缥缈的“幸福”承诺一样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