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远率先上前,拱手道:“嫂嫂好。”
林知微微笑点头。
沈明玥从兄长身后探出脑袋,把手里的芝麻糖递给林知微,小声说:“我听说嫂嫂会做甜糕,能给我做吗?”
林知微蹲下身,接过芝麻糖,从食盒里拿出准备好的广寒糕,递给她:“当然能,这个糕软乎乎的,玥儿先尝尝,要是喜欢,以后想吃了,只管来找嫂嫂。”
明玥咬了一口,细密绵软,桂花清新,唇齿间竟是越嚼越香甜。
她眼睛亮晶晶,跑到老夫人身边撒娇:“祖母!嫂嫂做的糕比厨房的好吃,我要天天吃!”
老夫人笑着点头:“你看,玥儿多喜欢你,往后这侯府的孩子,你要多费心。”
明轩见众人目光都被明玥吸引,心中不忿。
他故意把手里广寒糕扔到地上,叫嚷道:“这糕没放糖霜,一点都不好吃!我要吃蜜饯!”
二夫人见此,不仅不劝,还故意看向林知微,讽刺道:“小门小户做的吃食就是上不得台面。听说你爹是个残兵?咱们侯府规矩多,你怕是得好好学学,以免失了侯府的体面。”
林知微指甲陷进肉里,沉声道:“回二婶的话,家父曾是戍边龙卫军治下的指挥使,他的伤痛是保家卫国的功勋。侄媳深知侯府门第高、规矩严,因此,才不敢忘却父辈忠烈之风。日后定当恪守本分,不辱林家忠勇,亦不负侯府门楣。”
“侯爷到——!”福伯声音带着丝来不及掩饰的惊惶。
满堂霎时安静。
昨日喜宴只是短暂地在室内移动已是勉强,今日从知著院到荣安堂可是需要冒着寒风,经过大半个侯府,这期间的凶险不言而喻。
只见沈恕被两名小厮用软榻抬了进来。他脸色苍白得吓人,呼吸急促,整个人深陷在厚厚的锦褥中,破碎又强大。
他手指微颤,以一方素怕掩住唇闷声咳嗽,整个身子痛苦蜷缩。
咳嗽渐歇,他放下帕子,帕子中央一抹刺目的猩红,让所有人心头一跳。
他抬起眼,那双因高热而猩红幽深的眸子,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二夫人脸上。
“二婶,慎言。”
“侯府的规矩自有我这个夫君教他,不劳您费心。”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袭来,他脖颈上青筋暴起,仿佛下一刻就要窒息。
林知微再顾不得许多,上前扶住他轻颤的肩膀,指尖传来的冰凉让她心惊。
可与此同时,她分明感觉到,他蜷缩的手指在她手背上极快地、安抚性地敲了两下。
一个荒谬的念头升起又迅速消散。
二夫人被那刺目的猩红和沈恕幽深的目光吓得耳边嗡鸣,嘴边的刻薄话强行咽了下去,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将明轩搂在怀里。
她猛地想起汴京城里的传闻:沈恕当初在岐门关,箭都穿透了肩胛骨,他硬是折了箭,手提长刀把辽国的那支精锐屠杀殆尽,那刀都砍的卷刃了。最后连他自己也栽进死人堆里,还是拂尘把他从尸山底下拖出来的。
沈老夫人这时才反应过来:“恕儿!你怎么这么不把自个儿身子当回事!有祖母在,谁还能欺负了你媳妇去。”
她从位置上起身,拄着拐杖上前,拉着二人的冰凉的手,焦急道:“族里人你都见过了,知微你快带着恕儿回去。老婆子我喜静,以后逢节日,或者初一十五过来请安便罢,其他时候你就安心呆在知著院,好好照顾恕儿。”
接着,她又唤了福伯吩咐道:“这大冷的天,要是病情加重……福安,你去请府医先去瞧,然后拿着我的帖子去李医官府上,务必请他下职以后过来复诊。”
老人家絮絮叨叨起来总是没完,沈恕目光柔和下来,隐忍压制喉间的痒意,哑着嗓子:“祖母放心,孙儿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