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妙莲眼睛一亮,抱着书蹭到他的榻边:“陛下见过?与我讲讲呗!”
她靠得太近,发丝间的梅香若有似无地飘来。拓跋宏不动声色地往里挪了挪:“朕久居深宫,如何得见?只是听说,南边会稽一带,有蛇首尾皆头,可双向游走。”
这么神奇!“真想去看看哪!”
拓跋宏见她兴致勃勃,索性放下手中竹简,与她闲聊几句:“二娘想去南朝?”
“想!我阿母本是江南人,常听她讲起南边的风物!”冯妙莲点头,又有些可惜地道,“不过,那里到底是别人的地界……”
拓跋宏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没来由的,一股豪情自胸腔溢出:“朕若能亲政,必收了江左,捉那两头蛇来给你赏玩!”
话一出口,他自己先愣住了——亲政也好,一统南北也罢,哪一样是能轻易成事的?这样轻率的承诺,实在不像他平日作风。
他忽而想笑——原来他骨子里竟是如此豪气干云!只是这往日的真性情,在经年累月中,被两宫一点点磨平了……
冯妙莲却不觉有异,欣喜地抓住他的袖子:“当真?陛下不许骗人!”
看着她雀跃的样子,好似他明日便能轻松地如愿似的。
“朕尽力。”他听到自己如是说。
冯妙莲笑得眉眼弯弯,浑然没觉得,她问的与拓跋宏应下的,是两码事!
屋角更漏滴答,她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困了?”拓跋宏看了眼打开的槅窗,才发现早已月上中天。
冯妙莲却摇头,强撑着精神:“不!我还想听陛下讲更多外面的事……”话虽这么说,到底年龄小,眼皮已控制不住地开始打架,说话也含混起来。
拓跋宏瞧着她强撑的样子,嘴角微微噙起一抹笑意。
“急什么?来日方长。”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起身唤双三念,“传御撵,送二娘回去。”
“唯唯!”双三念立时下去准备。
金粟则被唤进来与冯二娘更衣。
冯妙莲恋恋地放下书,任金粟给她披上大氅,眸中尽是不舍,小声询问:“陛下,我明日还想来……”
拓跋宏莞尔,她要来,他还能拦着不成!
“善!”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拓跋宏回到案前,发现《山海经》还摊开着。他本想合上,却发现九头蛇妖相柳的小像旁,新画了一朵小小的梅花。那画功,与她的字一样,稚拙得很,只勉强能看出五瓣来!
他摇头,唇角扬起一抹笑意,里面藏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无奈与宠溺——她早就预备着明日接着来看,却还惺惺作态地征求他的同意!
呵,小狐狸!
身后一个身影缓缓上前,是长秋卿白整。
“冯二娘乘天子御撵,未免不妥。”
拓跋宏闻言,清凌凌的凤眸瞥了他一眼——若说双三念是太皇太后的人,白整则是太上皇帝那头的。
“怕甚!”
小皇帝嘴角微微扬起,笑意却不达眼底,“大母乐见其成。至于父皇……他如今一心在阅兵上,哪里顾得了这些?”
“何况,朕乐意!”想起冯妙莲,拓跋宏清寒的眼底闪过一抹暖意——她好似一把助他打破陈规的钥匙,叫他在这冰冷的宫墙内,第一次感受到了一丝——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