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靠岸后,顾旧依旧周到得滴水不漏。他派出两名心腹,全程护送黎陌尘回到黎家祖宅,直到人平安踏入门槛,这场“交接”才算真正完成。
车停在祖宅门前时,天已擦黑。门前庭灯刚亮,光线洒在石阶上,映出一层薄雾。
车门被打开,他撑着拐杖缓缓下车。
左臂仍吊着,衣袖下绷带隐约可见,整个人清瘦了不少,肤色被海风晒得发暗,眼窝微陷,眉宇却依然锋利得像刀。
仆人见状欲上前搀扶,却被他一个眼神逼退。
他独自一步一步走进那座沉默了几十年的老宅,背脊挺得笔直,像是从海底拖着命回来的幽灵。
玄关处灯光柔和,照在他一身黑衣上,却映不出半分暖意。
客厅中,老爷子正坐在藤椅上看报,身后佣人垂手而立。
听见脚步声,老人抬起头,视线静静落在孙子身上,审视了片刻。
“回来了?”他声音低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回来了。”黎陌尘语气平稳。
老人“嗯”了一声,将报纸翻了一页,随口道:“留下来吃晚饭吧。”
说完,便拎着报纸起身往书房走去,仿佛这场分别只是短暂的差旅归来,根本无需多问。
黎陌尘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目光一瞬略沉。
他并不意外——黎家一向如此,感情不是必须品,体面才是最重要的规矩。
但他还是注意到了:爷爷的背,好像比记忆里更佝偻了些,白发也多了不少。
风雨欲来,哪怕是铁石心肠,也未必毫发无伤。
他没多想,回到楼上的旧房间。房里仍保留着他高中时的陈设,书架、地毯、一应俱全,像是时间从未动过。
他坐下,第一时间拨通助理电话:
“把公司这三个月的会议纪要、资产调动、股东异动、管理层人事调整,统统调出来给我,今晚送到我家。尤其是谁最近动作频繁,谁在靠近股东,谁在暗中站队,一条都别漏。包括私下谁和顾旧接触过,也一并列进去。”
“明白,黎总。”助理的声音迅速冷静下来。
挂断电话后,他沉默地坐了一会儿,眼神掠过窗外暮色,一语不发。
佣人上来请他下楼吃饭,他收起情绪,拄着拐走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