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似乎并不意外源雅文的到来,也没有回头,只是将手中的啤酒罐递了过去,声音在烟花的轰鸣中显得有些模糊:“要喝吗?”
源雅文摇了摇头,但还是接过啤酒捏在手中。
酒精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可以,他希望太宰也能少摄入一点。
安静地坐在太宰治的身边,源雅文和他一起望着天空。
隔着也许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夜风之下,他们的衣角偶尔会碰到一起。
没想到自己的啤酒都被没收了,太宰治笑了笑,干脆将手垫在脑后,躺在了瓦片上,懒洋洋地问:“你怎么上来了?”
源雅文双手环抱着小腿,下巴搁在膝盖上,低头看他:“那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
“真狡猾啊,明明是我先提问的,”太宰治翻了个身,面对着源雅文侧身躺着,“不过给你个优待好了,我嘛,偶尔也会觉得一个人待着更能静下心来。”
“轮到你回答了,狡猾的家伙。”他扬了扬下巴,看上去就跟在地上翻滚撒娇的小猫一样。
又是一簇巨大的烟花在头顶炸开,藤萝瀑布般的花火倾泻而下,几乎照亮了半边的天空。
在这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源雅文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烟花的喧闹。
源雅文犹豫了一瞬,喉结滚动,下定决心般坐直身体,问:“我来是想确认一个问题。”
太宰治歪头:“什么问题?”
源雅文皱着眉,仿佛陷入某种让他很难理解的困惑中:“你觉得,一个怎样的故事,才算是庸俗至极的故事?”
太宰治愣了一下,发出闷笑:“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源雅文却认真又执着地追问:“如果让你写一个故事,一个简短却很庸俗的故事,你会写些什么?”
见源雅文真的在因为这个问题困扰,太宰治也收敛了笑容,顺着源雅文的方向思考起来。
庸俗至极的故事吗?
一个让太宰治觉得庸俗至极的故事。
那其实答案很明显了。
“如果让我写这样的故事,”太宰治盯着远方的烟花,平静地说出结论,“应该会写下某个人幸福快乐的一生——之类的主题吧。”
源雅文并没有马上对这个故事进行任何评价。
太宰治挠挠脸,也觉得这种堪比童话的说法有些幼稚了,强行解释起来:“你想啊,灰姑娘在成为王妃之前一直被后妈和姐姐们欺负,白雪公主就因为长得太漂亮而被痛下杀手杀手,童话故事里的公主都得先经历某种磨难才能获得幸福,这个时候如果有一个人就像获得了上天的恩赐一样,什么都不用付出就可以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这不就是庸俗至极嘛!”
源雅文看着太宰治的侧脸,瞳孔不自觉地颤动。
某个人幸福快乐的一生。
如果在这个世界里一定能找出某个没有付出任何东西就获得了幸福的人,那故事的主角除了源雅文,还能有谁呢。
原来,这就是你会写下的故事吗。
这就是你那时写下来的故事吗。
“太宰。”源雅文轻声呼唤。
“嗯?”
“我喜欢你。”
烟花恰好在这一刻短暂停歇。
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片极致的安静。
太宰治的手指猛地收紧,深色的瞳孔微微放大,失神般地看着向他靠近的源雅文。
过了好几秒钟,他才回过神来,将漫不经心的笑意重新戴到脸上,微微垂眸,避开源雅文的视线:“怎么突然想起说这种话了。”
尽管另一人表现出一副逃避的姿态,可源雅文却依然平静地看着他,那双坦率的眼眸在烟花的映照下亮得惊人,也印着太宰治紧绷的下颚线。
“将你以‘朋友’的身份带回家,并不是因为在我心中你只是我的好朋友,虽然我还没有跟任何人确认过恋人关系,但是、但是我认为我能够分得清朋友与恋人的差别。”
他摸着自己的胸口,说:“我能感觉到的,你跟任何人都不一样。”
“安吾和织田作说过很多次,你总是在逃避别人直白的好意,所以有的时候我也会反思自己,我那么直接地向你诉说我的感情,是否会对你造成伤害呢?逼着你承认的那份感情,又是否会成为你的负担,很多人都说爱情是自私的,可是比起确认爱情的存在,我更害怕它会让你感到恐惧。”
“我会一直一直都喜欢你,我还有很多时间等你主动说你爱我,所以我想,在你没有准备好的时候,我也可以守在‘朋友’的名义上,即使不能正大光明地跟你手牵手,但是回到家里,回到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时,我就能待在离你最近的地方,这样的话,就算等你的时间也许要很久很久,我也能做到待在你觉得安全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