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和拂云有些惶恐:“奴婢们怎敢和娘娘比试?”
容棠摆摆手:“大过节的,何必在这个时候闹这么多规矩?到那时,长乐宫上下都不必拘束,大家开开心心在一处,热热闹闹过个节。”
两人心中感念,连忙道:“多谢娘娘。”
容棠将目光投向拂云端来的白瓷盘上,伸手拈起一块软糯的糕点放入口中,顿觉浓郁的奶香混合着清甜的米香味,争先恐后钻入唇齿间。
她赞了一声道:“这是牛乳糕?不知做起来是否繁琐?”
拂云笑道:“正是。这糕点做起来并不难,只是需要略多花些时间,奴婢做惯了,因此不觉得繁琐,反倒觉得颇有趣味。”
容棠有些好奇:“我记得诗书古籍中有许多文人墨客都爱找寻各种膳食单子,尔后加以尝试,倒也不失为一件风雅之事。”
她一边说,一边慢慢咀嚼着那糕点。拂云又准备了清香扑鼻的茉莉花茶,正好可以解糕点的甜腻。殿内暗香流动,薄如轻纱的日光撒落进来,落在容棠身上,她只觉得浑身都慵懒了起来,不由得想,这宫中的日子还真是有些冗长而寂寞。
她随手翻开一本书,却发现是一本前朝文人所写的杂记。这位文人用了大量笔墨描写他对于各类吃食的研究和尝试,读起来只觉得口齿噙香,颇有
意趣。
容棠看得有些着迷,心念一转,忽然有了个想法。反正每日也无事可做,不如她也学一学那些高雅出尘的前人,来体验一回下厨备膳的生活情趣。
从前在家中时,她每日除了看一看书写一写字,偶尔出门去走走,余下的消遣少之又少。至于下厨之事,那更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她想想便觉得此事一定很有趣,便立刻向拂云说了自己的打算。
拂云吓了一跳,忙道:“娘娘千金贵体,怎可去膳房那种地方?娘娘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嘱咐奴婢便是。”
容棠略一思索,决定换一个无可挑剔的理由:“我想亲手为陛下做些点心,如此才显心诚。”
拂云道:“娘娘若是要给陛下送膳,可以交给奴婢来做,实在不需劳烦娘娘亲自动手,若是不小心被烟熏到或是被烫到了该如何是好,那么奴婢万死难辞其咎啊。”
容棠看着她慌乱的样子,轻叹一声,伸手扶起她,柔声道:“你不用怕,我自个儿会当心的。虽说我从前在闺中时并不曾做过此事,但我自认为也算得上灵巧。”
她又把萧凛搬了出来作为最有说服力的理由:“我挂念陛下的身体,盼着他能按时用膳,胃口好了心情才佳,因此我非得亲手为他做点心,心中才觉得舒畅。”
拂云眨了眨眼,由衷道:“娘娘对陛下真是一往情深。”
“所以,你不必心有顾虑,好好教一教我便好。”容棠笑着道。
拂云无奈,只好道:“是。但娘娘千万要小心,先远远看着奴婢动手吧,待熟悉了再上前。”
“放心吧。”
烟雨和岚月见容棠执意如此,自知劝不住自家姑娘,索性加入其中,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了小厨房,倒把素日在此干活的宫人惊到了,纷纷跪了一地。
“不必拘礼,”容棠摆了摆手,“你们先下去吧,拂云留下便是。”
宫人们很快离开。拂云问道:“娘娘想做些什么?不如先从最简单的做起吧。”
容棠颔首:“好。”
无论是淘澄米面还是摘菜切瓜,对于容棠来说都是十分新奇的体验。她想起古人曾说“人间有味是清欢”,那么今日之自己,也算是效仿一番古人的雅趣了吧!
这一不小心走了神,容棠的动作便慢了一步,眼看着便要碰上那滚烫的锅壁,拂云连忙抢上前挡住她的手,自己却不小心被滚热的水汽烫到。
“拂云!”容棠一惊,连忙去看她的手,却发现手背上红肿了一片,不由得歉疚道:“原是我走了神,才致使你被烫伤了。”
岚月去找了药膏,容棠用指尖挑起一团清凉的膏体,缓缓涂在拂云手上。
“娘娘,奴婢自己来——”拂云惊慌不已,连忙要推拒,哪里有贵妃给宫女上药的道理?然而容棠却不由分说替她涂好了药。
“娘娘”拂云眼圈一红。
“怎么了?是疼的吗?”容棠问道。
拂云用力摇摇头,有些哽咽:“娘娘待奴婢们真好。”
一旁的飞雪亦是如此想的。
飞雪和拂云在宫中待了多年,初被拨到长乐宫时心中还颇有些忐忑,不知这位新主子是个什么性子。那时她们想,这位娘娘是唯一一位册封入宫的,又是贵妃,是陛下心尖上的人,想来一定是高高在上、不容冒犯的,她们必得打起精神小心侍奉,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然而见到容棠的第一眼,两人紧张的情绪便不约而同地散了散。倒不是因为觉得她没什么威严,而是这位年轻的贵妃娘娘一看便知是通情达理而非跋扈暴戾之人。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两人都意识到,跟在容棠身边,不用绞尽脑汁去谄媚邀宠,也不用甜言蜜语去阿谀逢迎,只需要踏踏实实本本分分做好自己的活,便足够了。
为婢多年,她们早已习惯了人情冷暖,可贵妃娘娘却把她们当做普普通通的人看待,从未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轻蔑和不屑,甚至愿意纡尊降贵,亲自替她们上药。
拂云忽然跪倒在地,说道:“奴婢愿肝脑涂地为娘娘效劳,只愿娘娘不嫌弃奴婢粗笨,奴婢要一辈子留在娘娘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