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么久了,她对萧凛也不能说是全无情意。
她会为了他的病势而忧心忡忡,看着他被病症折磨的虚弱模样会自心底感到怜惜,也会时时刻刻挂念着他的身子,这种种表现,都是她对萧凛最发自内心的关怀和在意。
但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意呢?容棠有些发怔,又有些茫然。
是男女之情吗?可她不知道那种情该有怎样的心境。可若不是男女之情,又会是什么?总不能是兄妹之情吧。
她想了许久也没想出头绪,最终宽慰自己:这世上并非只有男女之情。她对萧凛大约是一种非亲情又胜似亲情的复杂情分吧。
一定是这样。容棠用力地点点头。
“嫂嫂也觉得我说的话很有道理,是吗?”萧娆见她的神色颇为认同,不由得很是欢喜,兴冲冲道,“那我们便动手吧。”
容棠回神,这才意识到方才自己的举动。她正想解释,转头见萧娆已经吩咐人捧上各色丝线了,只好把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罢了,她也不想拂了萧娆的兴致,左右无事,便当作是打发辰光吧。
于是接下来几日,萧娆便常常光顾濯莲堂,两人凑在一起缝缝补补。容棠颇费了些功夫,才勉强缝制出一个荷包的雏形。若是不仔细看,一定辨认不出这是个什么物件。
这一日她用了午膳,将那对乱糟糟的丝线布料推到一边,打着哈欠去了内寝床榻上,揉着酸痛的手腕,打算好好歇息一番。
烟雨和岚月服侍她躺下,又守了片刻,这才轻手轻脚退了出来,不想刚一转头,便对上了萧凛探究的目光,险些惊呼出声。
萧凛摆手止住,低声问道:“贵妃在做什么?”
“回陛下的话,娘娘正小憩未醒。”烟雨道。
萧凛看了眼屋内,道:“不必惊动贵妃,你们先下去吧。”
他屏退众人后,这才放轻步伐,抬手掀开门口的纱帘,向内寝走去。
屋内缭绕着清淡宜人的花香,沁人心脾。
萧凛转头,见床帐半垂,影影绰绰,隐约勾勒出一道侧躺着的身影。
他的呼吸不由自主一顿,悄无声息地靠近,挑开那轻薄如云雾的纱帐,觉得自己好似在分花拂柳,越过重重阻碍,终于得以寻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她大约是嫌热,手臂越过身上的薄衾搭在外面,双手交握在一处,压在腹上。萧凛的目光不可抑制地落在她淡粉色的指尖上,眼眸轻轻一动,仿佛一闭上眼就能感受到那手指揉捏自己太阳穴时的温热。
他情不自禁执起她的手,握住那抹温软,觉得那颗烦躁沉郁的心好像也被她的指尖抚平了。
忽然,萧凛触到了一处异样。他将她的手指翻转过来,发觉指尖有一处像是不小心被什么尖利之物扎到了,留下一点淡淡的红痕。
他不知这是何缘故,不由得蹙眉,再度向容棠看去,见她睡梦中似乎有些愁绪,眉间有一道浅淡的褶皱。
她是在为自己的病担忧吗?萧凛一时怔住了。
她这样赤诚待他,可他却利用了她的痴心,教她误以为自己病重,又不知落了多少眼泪。萧凛气息微沉,心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用力撕扯了一番。
他爱怜地握住她的手指,情不自禁凑到唇边,轻轻一吻。
这样一动作,容棠似乎察觉到什么,忍不住动了动身子,身上的寝衣随之滑过皮肤,露出一方锁骨。那娇嫩的杏粉色衬得她裸露在外的皮肤愈发莹白如玉,落在萧凛眼中,他忽然觉得呼吸有些发紧。
他只匆匆瞥了一眼,便很快移开了目光,伸手过去将她散开的衣领拢好。指腹触碰到她滑腻的肌肤,柔软如绸缎,萧凛禁
不住心口一烫,仓促地收回手,深吸了一口气。
他就这样静静看着她许久,这才除了外衣,在她身边躺下,侧对着她,呼吸相闻。
屋外日光正盛,屋内恬静安然。萧凛抬手抚了抚容棠的面颊,盯着她熟睡的模样,觉得再多的烦心事也消弭在她的睡颜之中了。
思及往事,萧凛想,当年颁下那道圣旨宣她入宫,该是他做过最有意义、最不会后悔的事情。
他这样想着,慢慢阖上了眼。
半梦半醒之间,萧凛感觉到身畔的人低低呢喃了几声,嗓音慵懒,带着少女独有的娇憨。
她轻声唤着侍女的名字,缓缓睁开眼来,却猝不及防对上了萧凛的目光,顿时惊讶轻呼:“陛下?”
萧凛听容棠唤过无数次陛下,她的语气几乎都是温婉柔顺的,让人挑不出毛病和错处,却处处透着恭谨和距离感。即便有偶尔几次不那么固守着规矩,但却也无法做到全然放松。
从前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也不觉得自贵妃口中唤出的“陛下”和其他人有何区别。可今时今日,萧凛忽然不想听她用这般规矩谨慎的语气生疏地称呼自己。
他定定瞧着她,忽然问道:“贵妃在家中时,亲近之人都如何唤你的名字?”
容棠原本还有些睡意,却因他这没来由的问题而愣住,似是没想到他为何突发奇想有此一问。
萧凛望着她,又追问了一句:“如何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