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一年的光阴真的就这样在眨眼间消逝而过,快得像风中吹过的沙,一点也抓不住、留不下。
本来今晚上还应有一场宫宴的,但媜珠懒怠再应付,便叫人撤了,给她也留下点歇一歇的功夫。
傍晚时媜珠命人开了窗,借着一点凉爽的晚风陪孩子在殿里玩耍,周奉疆忙完后回来陪她用晚膳。
媜珠看了看他的神色:“陛下看起来不高兴似的。”
他叹气:“我是觉得你不高兴了。”
媜珠又纳闷又发笑:“我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皇帝顿了顿,像是揣摩了一番媜珠的脸色,
“你今日是不是因为他生了我的气了?”
……
在长久的沉默与无奈后,媜珠也是一阵叹息。
在思索她将给他一个怎样的反应作为答复时,媜珠忽然觉得她在生产后心境改变了许多,
——是越发变得平和了。
如果是从前的她,面对周奉疆这样没完没了地试探,也许她会毫不留情地甩脸色,也许她会大发雷霆地和他吵一架……
但现在她变了,一面是无心再这样互相争吵不休,一面是觉得这些阴阳怪气毫无意义,更多的大抵是因为她爱他的情愫占了上风。
她并没有恼怒,反而是轻声对他说:“今天是我的生辰,我给你跳一支舞吧。你是不是还没有见过我跳舞的样子?”
周奉疆一愣,没想到媜珠会问出这话。
媜珠莞尔一笑:“从前爹爹有一位妾室是伶人出身,舞姿十分动人,在北地无人能出其右,母亲叫我私下跟她学过舞技,你是不是还不知道?”
彼时世风里,能歌善舞并不被认为是一位贵女必须掌握的才艺,像冀州周家那样的豪族,更不会动辄在家宴酒宴上要自家女儿出来献唱献舞当做点缀取乐。
但当时赵夫人还是要求媜珠在有条件的时候稍稍熟悉这些。
她和媜珠说,旁人不配看到她跳舞,但她以后的丈夫却可以,丈夫也是唯一一个能看到她舞姿的人。
媜珠对周奉疆说:“我有一支舞自认为跳得很好看,可是多年来并无机会给你看一看,你不想看看吗?”
“我一直很庆幸,这支舞只跳给哥哥看,并不曾献给过除了哥哥之外的任何男人,就当是我感谢哥哥当年拦住了我一时冲动、与人淫奔,谢谢哥哥当年没有让我嫁去洛阳。”
他在太液湖心的凉亭上见到了媜珠献给他的这支舞。
媜珠身着一身轻薄的水袖纱衣,舞动时身段柔婉曼妙,在一片月色下窈窕似画中美人、天上仙姬。
这片刻是只属于他的艳光美景,只属于他一个人。
一舞毕,媜珠挽起水袖,莲步依依,款款挪到他身边,素手剥了一颗碧绿的葡萄喂到他唇边,伏在他膝头仰望着他:
“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便是年少时曾经识人不明,错付真心,险些酿成毕生的大错。若有能重来之时,我一定一心一意只把自己托付给哥哥,不会再让哥哥为我操心费神,也一定不会再做那些不该做的蠢事了。”
她知道他想听她说什么,她愿意满足他。
周奉疆凝视着她许久,一言不发。
媜珠有些急了,轻轻摇了摇他的袖口。
他的眼神不复清明,若有所思地抚上她的腰肢:“爱妃还真是有做妖妃的本事的。朕被你哄得……恨不得也要为你烽火戏诸侯。”
她多聪明呢,一支舞,一颗喂来的葡萄,三言两语的讨好奉承,只是这些就能把他死死握在她的手心里,让他心甘情愿被她驱使,满足她的一切愿望,做她的裙下之臣。
媜珠笑颜妩媚:“妾不要天子烽火戏诸侯,妾只要芙蓉帐暖度春宵。”
“没有芙蓉帐,只有湖心亭,你也愿意?”
她很显然犹豫了一下,又有些不肯了。
不过只在她犹豫的功夫,她已被他抱在了怀里,推到了桌子上,他正好借着那长长水袖缚住了她的双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