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你是谁?我一点也记不得你了,我怎么会给你生孩子……我要回家,我要爹爹和阿娘……”
周奉疆控制住力道,不轻不重地将她按住:
“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媜媜!我是你的丈夫,是你从前要死要活非嫁不可的情郎!还记得吗,当年你为了嫁给我,不惜和家中所有人闹翻,以死相逼定要和我在一起,我们这些年很恩爱的,你没有失忆前对我百依百顺,以夫为天,贤良温婉……现在我们还有了个孩子,你不想看看我们的孩子吗?”
她的眼神愈发惶恐和无辜起来:“夫君……丈夫?我当年以死相逼家人,一定要嫁给你?”
他点头应是:“这些年来你都对我万般痴迷,只有在我身边才能心安,你离不得我的,乖,你才刚生完孩子,好好歇一歇,好不好?也许过一会就能想起来了。”
媜珠面上渐渐浮起冷笑来:“不要脸,我什么时候闹着要嫁给你了!我什么时候对你万般痴迷了!只有你逼婚骗婚的份,你厚颜无耻,还敢对我栽赃陷害!”
……
周奉疆也蓦然回过味来了。
他凝神盯着媜珠看了许久,亦是森然冷笑,是被她气笑的:
“……媜媜啊,朕念着你辛苦,暂且不和你一般计较,你且等着吧。”
媜珠尚不知道,待她坐完了月子总算可以侍寝的那个晚上会遭受多少清算和折磨。反正她孕期也没少折腾,干了不少惹他生气的蠢事,他也忍下许多旧账没有舍得教训她。
她还在为自己可以算计他一回而感到得意,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来嘲笑他,母亲也风风火火地赶来了她这里,边往里走边道:
“哎呀我的祖宗,这又闹了什么官司了?怎么刚生完孩子就吵吵嚷嚷的?为人父母了还是这般小儿女打打闹闹的作态,哪有一点大人的模样?要我说你们这样也养不好孩子,戎儿不如给我抱去养才好。”
第104章
太后行至媜珠床榻前,对媜珠产后的状态也十分满意安心。
因为要坐月子的缘故,她一头的长发已叫嬷嬷们盘了起来,挽成一个温婉的发髻,带着一条双凤衔牡丹纹的金累丝镶宝珠绣抹额,是给她产后防风保暖,防止头上吹了风染下头疾的。
宫娥搬来椅子给太后坐下,她看着媜珠的眼神格外柔和慈爱,抚了抚媜珠身上的蜜合色杭绸寝衣,那轻盈柔软的布料低垂着,绣娘在双袖上绣着一片枝簇丛生的金系腰牡丹,光艳动人。
太后一连说心疼她分娩辛苦,又夸赞她生下的孩子漂亮健壮。
若不是顾忌周奉疆还在这里,恐怕她要忍不住拊掌大笑起来:
“我都乖女儿,还是你的肚子争气,等皇帝一死,以后这天下还不是我们母女的了!”
然而在养子的面前,她也只好将这话咽下了肚子里。
媜珠靠在床头瞧了瞧自己的母亲,也觉得她神采飞扬、容光焕发得有些过分了,仿佛一夜之间年轻了十岁似的。
太后问起他们方才拌嘴都说了些什么,周奉疆神色淡淡地告了媜珠的黑状,说她又故意装失忆吓他。
“好了好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以后不准提了,在我这里都翻篇了!这样喜气洋洋的时候,提这些晦气事做什么!”
她最终为媜珠的过往下了一个这样的定论。
说完这话,她急忙转移话题,问起他们兄妹二人可有没有去看过孩子,媜珠这一觉从她生完孩子的三月十六日下午时分睡到了翌日的上午,睡得昏天黑地,周奉疆忙也忙得昏天黑地,帝后二人说来也是笑话,竟然至今还没亲眼看看自己的孩子。
一提这话,媜珠也上心呢,她支起身体朝外望去:
“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在哪里?把我的孩子抱来给我看看啊……”
只有做了母亲才明白为人母对孩子的牵挂,哪怕生下了孩子,可她还是觉得那是连接在她身上的一块肉,是她的血肉。
孩子一刻不在她眼前,她就觉得自己身上缺了一块儿,想起来便觉得痛。
——也难怪周婈珠宁愿舍弃一切,也不肯送出自己的孩子了。
若是现在有人让她在皇后之位和自己的孩子当中二者选一,她也宁可不当皇后,只求能留住自己的孩子。
直到乳母们将那包在团龙纹襁褓中的新生儿轻柔地搁置在媜珠的身边,媜珠才觉得自己身上缺失的那块血肉回来了。
她缓缓拨开遮住孩子脸庞的一块布料,像一只刚生完孩子的猫儿、兔儿一样,下意识地凑过去轻轻嗅了嗅孩子身上的味道,竟忍不住有了几分要落泪的意思,眼眶也湿润起来。
周奉疆立刻用绢帕擦拭掉她还未及落下的泪珠:
“媜媜妹妹昨天生产时很是英勇,是这世上最了不得的母亲。乖,不哭了,月子里不能见泪的,哭伤了脸就坏了。”
太后对他瞥去赞赏的一眼,对这女婿尚算满意。
那孩子在包被里睡得正香甜安稳,虽然确实是小小的一团儿,但当真生得很漂亮,也没有皱巴巴的,圆润白胖,可爱极了,胎发也浓密,身上无一处瑕疵,连多一块难看的痣也没有,眉眼的精致生得很像媜珠,又已隐约可见一份他父亲的英气。
他的皮肤那样幼嫩,即便是媜珠这样肌肤细腻的指腹也不敢随意触碰孩子的脸颊,唯恐刮伤了他。周奉疆的掌心粗糙还带着薄茧,就更不敢碰他了。
她当真生了个人,生下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活生生的孩子。这感觉太奇妙,令她心潮澎湃,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