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医院精神科的欢送会办得简单而郑重。
小小的会议室里,同事们轮番上前与东方玄宴拥抱、道别,说着“常回来看看”的客套话。
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一一应承,心底却是一片冰封的不甘。
墙上挂钟的秒针一格一格地跳动,像在倒数着她离开这个漩涡中心的时间。
晚上,市公安局重案组,也举行了另一场形式更官方、气氛更微妙的欢送仪式。
段刚代表队里将一面锦旗送到她手中,上面写着“慧眼匠心,警医同心”八个烫金大字。
闪光灯亮起,镜头记录下她双手接过锦旗的瞬间,东方玄宴却觉得那绸缎面料冰凉滑腻,如同她此刻触摸到的这起案件的“真相”——浮于表面,一戳即破。
嫌疑犯倒是各个供认不讳,口供完美得像是同一个编剧的手笔。
可那个小球童为什么被杀?官方给出的理由太过牵强,像一件不合身的衣服,硬套在事实身上,勒出扭曲的褶皱。
然而,上面让结案,这便成了唯一的、必须被接受的结论。
多年的职业经历,早已教会她本能地闭嘴。那种敏锐察觉到异常却必须视而不见的憋闷,让她感觉自己正变得越来越狭隘。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八个字被她运用得愈发“经典”,却也像腐蚀性的液体,悄然侵蚀着内心某种曾经坚持的东西。
两家的欢送仪式都结束了,她想起张主任拉着她的手走到走廊僻静处,关切地端详着她的脸:
“宴宴,你这段时间瘦了不少。”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我们都清楚,你在这里经历的,远不止病例讨论那么简单。你具体经历过什么我不知道,但作为你的前辈,我必须提醒你,你身上那种……抽离又投入,冷静又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特质,非常接近某种边缘状态。咱们精神科医生压力大,像个情绪垃圾桶,最容易被动卷入患者的情绪深渊,你要多注意自我调节,必要的时候,停下来休息。”
这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东方玄宴努力维持的平静。
她沉默片刻,抬眼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忽然笑了笑,那笑容带着点缥缈的意味:
“主任,谢谢您。我一直觉得,精神科医生或许该活成一面镜子。患者来了,我这镜子里就有了他们的悲喜;患者走了,镜子里也就空了,不留痕迹。您放心吧,我懂得怎么擦干净镜子。”
张媛媛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比喻,一时怔住,陷入了沉思。这比喻听起来通透,细品之下,却透着一股非人的、极致理性下的悲凉。
东方玄宴没有再多说。她感受到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萎靡不振,那是一种精神层面的耗竭。
因此,在回到燕北市第一人民医院精神科报到当天,她就递交了年假申请。
领导显然很清楚协助警方办案的精神耗损,几乎是立刻签字批准。
休假的第一天中午,她独自一人坐在了行政酒廊的吧台前熟悉的位置。
身上那件墨蓝色的针织套裙,将她周身笼罩在一层沉郁的色调里。
“宴姐,今天怎么……这么没精神?”
小七一边熟练地擦拭着玻璃杯,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
东方玄宴只是将胳膊搭在冰凉的吧台上,头枕着手臂,微闭着双眼,仿佛外界的一切声响都与她隔绝。
忽然,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轻轻放在了她的头顶,带着熟悉的力度揉了揉她的头发。
“干嘛。”
她头不抬眼不睁,声音闷闷的。
东方玄曜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就知道是我呀?”
说着,他自然地拉起妹妹的手。
“来来,这里坐着不舒服,脖子该僵了。到哥那边卡座来,给你点你最喜欢的冰水果船。”
东方玄宴像只被顺了毛的猫,懒洋洋地,没什么反抗地就被哥哥牵了过去,陷进柔软的皮质沙发里。
“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