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赶忙从榻上爬起,火急火燎地套上衣服,但世家高门贵妇的衣裳太过复杂,里三层外三层,结扣也多。
苏玉融折腾许久,只好叫丫鬟们过来帮忙,解开打了死结的衣带,将她穿反了的衣服重新理好。
苏玉融红着脸,“谢谢……”
她草草洗漱完出门。
周嬷嬷已经等候许久了,她穿着一身深褐色缎面比甲,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的表情如同被尺子量过一般,严肃刻板。
看到苏玉融匆匆赶来,发髻甚至还有些散乱,周嬷嬷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二少夫人安。”周嬷嬷规矩地行了礼,声音平稳无波,“既然夫人到了,那我们便开始吧。”
学习的场所在蔺府花厅,周嬷嬷先是讲解了一番大家闺秀的站姿、坐姿、行姿要领。
“行不动裙,笑不露齿。”周嬷嬷示范着,“肩要沉,背要直,颈要正,目视前方,不可左顾右盼,脚步需轻盈稳妥,裙裾摆动幅度不可过大。”
苏玉融听得认真,努力模仿着。但她常年劳作,习惯了大开大合的动作,模仿并不难,难的是那种由内而外透出的松弛和优雅,她走得小心翼翼,反而显得僵硬笨拙,像只试图学天鹅走路的笨鸭子。
周嬷嬷拿着戒尺,并不打她,只是在她动作不标准时,用尺子轻轻点在她出错的地方:“肩,放松。”
“背,挺直,但不必如此用力,像是要和人打架。”
“步子迈得太大了,二少夫人,您不是在赶集。”
不过是最基础的行走,苏玉融的额角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比扛半扇猪肉还要累。
还不如回去抗猪肉呢,又不用管美不美观。
周嬷嬷面无表情地看着,“重来。”
“周嬷嬷,我可以先歇会儿吗?”
苏玉融腰伤犯了,额头沁着冷汗。
周嬷嬷神色严厉,“二少夫人连这点苦都吃不了吗?”
苏玉融咬着唇,重新抬起手。
她杀猪时,手起刀落,精准无比,鲜少失手,可是此刻,她却像个刚学走路的婴孩,手脚都不听使唤。
休息的间隙,苏玉融揉着发酸的手臂和腰背,忍不住问:“嬷嬷,这些……一定要学吗?我平日里,好像也不怎么见人……”
周嬷嬷看她一眼,“二少夫人,您如今是蔺家的媳妇,代表的便是蔺家的脸面。日后世家往来,年节祭祀,哪一样能离了规矩体统?若行差踏错,丢的不是您一人的脸,是整个蔺氏一族的脸面。”
苏玉融被说得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我知道了……我会认真学的。”
一整日下来,苏玉融筋疲力尽,感觉比在猪肉摊前忙活一整天还要累。周嬷嬷最后看了看她,淡淡道:“今日便到此为止。二少夫人还需勤加练习,这些东西并非一日之功,需得融入日常言行之中,成为习惯才好。”
苏玉融讷讷应了声“是”。
周嬷嬷行礼告退,转身离开时,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鄙夷,但更多的是一种对于朽木难雕的无奈。
这位二少夫人,心性不坏,但太过木讷,万事都要人提点,底子实在太差,想要将她打磨成合格的世家妇,怕是难如登天。
苏玉融独自坐在花厅里,看着窗外渐斜的日头,心里空落落的。
周嬷嬷找的这个地方,位置偏僻,景致又不如前院的亭台水榭,再加上才是初春,花枝瑟然,没什么看头,所以鲜少有人往附近来。
周嬷嬷领她来此处,想来也算是给她留了几分面子,这样就不会有人看到二少夫人笨手笨脚学习礼仪的模样。
她坐了一会儿,日头渐渐沉了。
院里的下人不知道去哪儿玩了,竟没有一个人来寻她。
苏玉融昨日刚来蔺府,对陌生的地方完全不熟悉。
一直到天色昏暗,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现在一个人在花厅里。
苏玉融忙站起身,按照来时的路线试图走回住处,但蔺家家大业大,七绕八拐,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往何处去,九曲回廊幽深绵长,苏玉融转了两圈,竟又回到了方才的花厅。
这次里面多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