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用劳动代替了一切,娇小的身躯迸发出无尽的力量,在田地里从白天干到晚上,回寝室倒床就睡,她不再读书,她不再唱歌,她不再跳舞,唯一的乐趣就是每周放假探望女儿的短暂时光。
然而,孙迪傅的出现再次改变了瞿卫红的生活,或者说是打开了她紧闭的心房。
与石康的爱情无疾而终后,瞿卫红从没想到过自己这辈子还能再爱上第二个男人,她永远忘记不了那一天。
那天是1978年的除夕之夜,她之前就脱口巡演告知母亲不回家过年了,未婚先孕又被人抛弃,她哪里还有脸回家探亲呢?
那天晚上小镇的露天广场很是热闹,电影胶卷、放映机和放映员都是农场的负责人孙政委找来的,几乎整个镇子的人都来了,不少人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但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电影幕布上放映的电影《冰山上的来客》。
电影放映结束后,一张张桌椅从农场的仓库里搬到了广场上,然后一大盆一大盆热乎乎的烧菜一大盘一大盘的冷菜端到了桌子上,整个广场饭菜飘香,农场的除夕会餐就在这样的环境和气氛下开始了。
瞿卫红听同寝的姐姐说,其实这个合作农场这些作为知青点,从文化大革命结束后就已经走了不少人,又传说国家要停止实施下乡政策,届时所有知青都可以想办法回城了,因此孙政委和李场长才用这样的办法笼络人心,希望能留住些工人。
孙政委和李场长先后讲话,孙政委拿起话筒文邹邹地像是中央领导的新年献词,直讲得意气奋发慷慨激昂,最后还深深地鞠了一躬给大家拜年,李场长在一旁轻轻提醒他菜凉了,孙委员赶紧打住,把话筒朝李场长手里塞,李场长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对着话筒喊道:“俺老李没啥讲的,就一句,今天大年三十,开怀畅饮,喝他奶奶的一醉方休!”
男工们轰的一声叫起好来,不等政委场长再说什么,已经一齐围到了饭桌前,倒酒的倒酒,吃菜的吃菜,不一会便有人呼五喝六地划起拳来。
现在农场里的女工剩下的不多了,只有十余个,男工就多了,这里面有本镇的,也有从城里来的男知青,还有不少都已经在镇里娶了媳妇,成了家的。
男人们开始的时候还礼节性地互相敬酒,十几口下肚酒气便起了作用,一个个端起小碗互相碰杯,再过一会便开始各个桌子之间走动起来。
瞿卫红则和同寝的几个女工在一起吃饭,她们之中她的年龄是最小的,和她的关系说不上有多好,可也没多坏,毕竟同住一屋,抬头不见低头见。
男人那边酒过三巡,女人这边也吃得差不多了,瞿卫红正准备离开,就见一伙醉汉朝她走了过来,他们一个个全都出语粗俗,手脚也不干净,同桌的几个女工任他们揩油了一番后赶紧跑了,只剩下瞿卫红一个人不知所措。
她清楚的记得那个领头的男人对自己说的话:“大奶子,咱们这帮子人就等着你给敬酒呢,等了一晚上你也没过来,你今晚可得好好赔罪,让大家伙泄泄火啊!”
他说这番话时,瞿卫红觉得这几个人每个都是吃人的狼,眼里溢出藏不住的好色和猥琐,她决心要逃,于是果断的砸碎了饭碗,捡起一块来放到脖子上,对那些醉汉喊话:“你们赶紧滚蛋,否则我死给你们看!”
然后又是一阵大笑,这些醉汉发了疯一样的狂笑着,瞿卫红想趁这个机会赶紧往领导那桌的方向跑,结果反被一个人给抓住了手脚,还把碎片也给抢走了,她大声的呼救,可所有人都好像聋了一样,连看都不朝这边看一眼。
她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男人们一双双热辣的眼神,一只只到处乱摸的手掌,一声声轻薄的话语,那一刻她真的想要去死,被奸污在那个年代的后果其实比死亡更可怕。
这时,孙迪傅带着孙政委来救她了,那些醉汉们灰溜溜的被拎走了,她得救了。
从那时起,瞿卫红就记住了这张黝黑的脸,棱角分明,五官端正,眼眸深邃,嘴角微翘:“我叫孙迪傅,是咱们农场新来的技术员,以后有什么困难欢迎你来找我。”
从那晚以后,宿舍也总是会多出一些吃的喝的用的东西,她知道那是孙迪傅送来的,为了避嫌,她就转送给同寝的其他女工。
一种不知所谓的好感便开始悄然在瞿卫红的心里生长,每当听到别人提起孙迪傅的名字时,她总是会竖起耳朵听一听,就好像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一样。
四月底,瞿卫红终于病倒了,她是在田里扦插玉米苗时吐血晕倒了,幸亏发现的及时,给同工的人送到了镇医院捡回了一条命,孙政委还专门来看了他一回,让她安心养病。
也正是这场病,让瞿卫红与孙迪傅走在了一起。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瞿卫红的病一直拖了十几天也没有查出个准确的病因。
医生一会说是病毒性感冒,一会说可能是感冒引起的轻微肺炎,一会又说很可能是肺结核,最后还是连续挂了一个礼拜的吊水,低烧才渐渐止住,咳嗽也慢慢好了起来。
这期间孙迪傅每天都来看他,有时也帮着打开水买饭为她喂药,闲下来就和她聊天谈心,有时一聊就是一两个小时,瞿卫红觉得在这个过程中,瞿卫红也慢慢了解了这个新来的技术员。
其实,孙迪傅并不是知情,他的家就在F市,今年他本来准备考大学,但天有不测风云,他做工人的父亲因工厂的一次爆炸事故瘫痪住院了,为了养家糊口他只好来堂哥负责的农场里做技术员。
在自己生病这段时间里,孙迪傅的精心照料和坦诚相待使瞿卫红很为感动,她觉得和自己与他好似有说不完的话,而且与石康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在跟石康短暂的面对面相处时间里,石康总是在讲情话,孙迪傅却从来都不讲情话,只是同她聊天说地,那种感觉就像是老夫老妻一样。
出院后,孙迪傅更是只要有时间都尽可能和她呆在一起。
孙迪傅还特地买了一个小煤油炉,有时间就做点好吃的给她补养身体。
在他的悉心照料下,特别是体贴入微的呵护下,瞿卫红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了。
在旁人眼里,他们已经是一对野鸳鸯了,瞿卫红也不解释什么,她已经习惯了孙迪傅的陪伴,而且喜欢和孙迪傅在一起,她也说不上来这是不是爱,但只要孙迪傅在身边,她的心头就是暖的。
这样一来,他们的关系也慢慢明朗了起来。
然而,另外一个女人的出现给这段感情带来个危机,那是大年三十的晚上,瞿卫红给孙迪傅端了一盘自己包的饺子吃,边吃边聊的正高兴,忽听有人推门进来。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大姑娘,一双眼睛瞪得好大,胸前的一对奶子也好大,正呆呆地看着他们俩。
瞿卫红忽见孙迪傅神态不对,也赶紧欠起身子向门口看过去,这一看,脸色顿时刷地白了,门口站着的人竟然是他的未婚妻!
孙迪傅给她看过未婚妻的照片,认出她就是孙迪傅的未婚妻,赶紧站起身说:“你好好休息,我走了。”说完也没和那女人打招呼,从她的身旁挤了出去。
瞿卫红回到寝室一夜未眠,她不相信自己被骗了,那个深邃的大眼睛怎么会骗她,直到这时她才察觉到孙迪傅早已住进了自己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