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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黑白无间4(第2页)

母亲高兴坏了,整天抱着女儿,连精神头都比从前好了许多,妻子时常向他抱怨,说他的母亲把自己的女儿当成了她的女儿,他每次都笑着劝妻子,对妻子说他的母亲是一个苦命的女人,为了这个家已经牺牲太多了,要妻子多体谅母亲的不易之处,凡事让着母亲些。

那一年的春天,他的母亲在睡梦中逝世了,在灵堂里哭了三天三夜后,他与妻子女儿不辞而别,独自一人坐上了去往帝都的绿皮火车,带着一封父亲死前留下的遗书,敲开了父亲生前一位老战友的家门。

自数日前走了一趟鬼门关又被丁超拉回人间后,他时常怀念从农场回城后的那段平淡日子,可是当年他抛家舍业的跑到帝都参军,恰恰是他想要从那段无爱无痛的“橡皮婚姻”与无趣无梦的平淡生活中逃走。

也许是命中无缘,也许是性格使然,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甘于平淡的人,从八岁起被父母带回大陆开始,同学嘲笑他,同事鄙夷他,父亲含冤而死,母亲公开受辱,未婚妻弃他而去,心爱的女人难产而死,他憎恨这一切,他憎恨自己八岁时曾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恨不得杀了八岁的自己。

他想要出人头地,他想要逃离这一切,他想要得到荣誉,得到父亲曾经的荣誉,总统主席亲自接见,人民群众夹道欢呼,同袍家人引以为傲,就像英雄将军孙殿臣一样,永远被历史所铭记。

奉母命成婚,又奉母命生女,是他对母亲的爱与报恩,母亲生命中的最后三年是幸福的,她看到了自己想要看的幻象——“白头偕老,含饴弄孙”,她的嘴里有笑容,她的眼里有幻象,平静地安然地与父亲在地下相聚了。

母亲逝世后,这个幻象不可避免的破灭了,他的妻子毫无姿色,他的生活索然无趣,他忍耐在其中的原因不过有二,一是满足母亲最后的心愿,二是女儿乖巧听话惹人怜爱,从母亲的灵堂出来后,他逃走了,没跟妻子女儿道别是因为他害怕看见女儿哭哭啼啼流眼泪,伤心难过的样子,动摇他逃离过去,开始新生活的决心。

逃离了伤痕累累的过去,他一头扎进军营,也许是因为他从小就对像父亲一样抛头颅洒热血,而不是拿着红宝书的革命小将,真正保家卫国的军人充满了崇拜和敬仰之情,又或许仅仅是因为父亲给他留下了一封遗书,是这封信让年龄已经“奔四”的他居然有机会重圆大学梦,免试入学国防科大,开始了他人生中为期五年的军旅生涯。

军校的生活枯燥而规律,早六晚九,白天出操集体训练,晚上上课学习战术,没有特殊情况不得出校门,唯一的娱乐就是每周周日晚上看一场爱国主义电影,得益在农场多年的锻炼,他很快就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军校的领导似乎也得到了些语焉不详的暗示,入校才半年他就被提拔做了班长,军队里的规矩就一条,下级要绝对服从上级,他的上级,也就是他的队长和区队长却看人下菜碟,和他称兄道弟,费尽心思的巴结他这个新兵。

四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他曾以为毕业集体授衔的那一天是他追随父亲脚步的开始,却不曾想到那一天其实是他幼稚可笑的军人梦破灭的开始。

离开了湘江河畔,他又住进了河北保定的百里连营,成为赤党军队中战斗力最高,武器装备最好,负责保卫帝都安全,被称为“万岁军”的第三十八集团军下的一名连长,军衔中尉,领兵124人。

那时,他对自己取得的这个小小成就感到无比的自豪,他觉得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很快就能做到营长,然后是团长、师长,最后当上中将,统领整支“万岁军”,以告慰父亲的英灵。

然而,历史的车轮滚滚而来,将他所有对未来的梦都碾在了车辙之下。

他这一代人出生于民国末年,成长于猫西泽时代,被时代所裹挟着,亲历了文化大革命,知青下乡等一系列政治与社会运动,人到中年,好不容易赶上登平掌权,推行改革开放的新政,谁曾想,没过几天安稳的日子,一种不安且危险的情绪悄然间又开始酝酿了。

古语讲,有一兴必有一败,有一利必有一弊,猫西泽咽气后,其所推行的“革命”也走到了尽头,联合石英健等一众赤党元老发动政变掌权的登平改弦易辙,重新把过去打倒的一切“牛鬼蛇神”都请回来,挽救赤党岌岌可危的统治时,就已经埋下了日后的祸根。

土地承包制让全国绝大多数人都吃饱了肚子,也让一大批从土地被解放出的人失了业,鼓励商品经济的发展使濒临崩溃的经济得以恢复,也让官员腐败和裙带关系大量滋生,打开国门吸引外资使经济发展步入快车道,也让来自西方的新思潮涌入国内,所有的暗流在十年间一点点汇集成大江大浪,时刻都在等待着溃堤的那一刻爆发。

1989年4月15日,前赤党中央总书记霍邦国猝逝,他是唯一能阻止滔天洪水的“千里堤坝”,但他死了,大洪水就这样爆发了。

作为赤党党内改革派的领袖,他的死引起了全社会强烈的回响与悼念,“四六反革命暴动”时隔十三年在天平门重新上演了,无知无畏的学生们制作了大型花圈摆在天平门的革命英雄纪念碑前,他们在国民大会堂的门前举办公开演说纪念霍邦国,被警察从广场上驱逐了。

第二天,天平门广场又来了五千人,有学生,有工人,还有不少帝都市民,全国其他的城市也陆续有民众走上了接头。

随着人数和规模的扩大,原本单纯的悼念活动逐渐演变为示威抗议,以学生为主的抗议者转向要求对抗通货膨胀、处理失业问题、严查官倒、官员腐败、政府问责、新闻自由与结社自由等更加广泛的政治诉求。

赤党政府当然这些诉求默不作声,数千名激进的学生竟改换战场,聚集在中北海入口华兴门处,想要进入中北海内部,向登平本人情愿,赤党政府当然不会让他们进去,先礼后兵,能劝走的就劝走,能领走让单位领走,剩下的两百多名“刘和珍君”们,那就对不起了,只能把你打走了,反正也不会有人给你们写《纪念刘和珍君》。

干完这一票,赤党政府终于开始行动起来,先是下令封闭广场以举办霍邦国的葬礼,从全国各地聚集而来的约十万学生无视此令,在前一天晚上游行进驻天安门广场,赤党政府这次没有动手,只是草草结束了国葬。

四名突破了军警的封锁线,跪在国民大会堂的阶梯上提交请愿书的大学生甚至获得了赤党政府国务总理赖波宁的接见。

那天之后,一些头脑清楚的学生和民众自发离开了天平门,但绝大多数一腔鸡血的学生却开始筹划起更大的行动,他们在未经官方允许的情况下,擅自成立了帝都高校学生联合会,选举了联合会的主席与各校的学生代表,呼吁全帝都乃至全国的大专院校全面且无期限的罢课,以表抗议诉求。

赤党作为一个以发动学生罢课,工人罢工,商人罢市发家的组织,赤党是绝不会容许抗议学生用它们曾经的手段,挑战它们的统治权威的。

于是,在登平的授意下,“四二五社论”横空出世,赤党正式将此次事件定性为“反革命暴动”,提出“必须旗帜鲜明地反对动乱”,试图恐吓抗议的学生们离开广场,结束事态。

可不知好歹的学生们还是没有从天平门离开,天平门上聚集的学生反而更多了,他们在高校联合会的组织下突破了警方设立的封锁线,进行了一场全帝都市民都鼎力支持的大游行,把诉求简化成了“四反”,即反官僚,反贪腐,反任人唯亲,并表示“拥护赤党”,这一次,赤党还没有动手,并派出官员与学生代表会面,就学生们的诉求进行协商,确实取得了一些实质性的成果。

此后数日,赤党政府内部登平的代言人,强硬派代表国务总理赖波宁的权力因改革派总书记周阳城出访朝鲜回国而丧失,在周阳城的柔性政策下,天平门在五四前夕已基本恢复了平静。

可这时候,几位学生领袖富有“远见”的提出,要继续抗议,以迫使赤党政府改变“四二五社论”对此次事件的定性,他们自作聪明的在苏盟领导人乔夫访华时在天安门广场静坐绝食,让这难堪的一幕为全世界所见到,致使赤党政府内部的改革派领袖周阳城与赤党真正的掌权者登平彻底决裂。

乔夫离开中国后,声势再起的学生抗议又引发了数百万帝都市民的大游行,游行者中甚至还包括军人,警察和一些底层官员,登平开始动手了,已被夺取实权的周阳城在帝都戒严的前夕走入广场,借由扩音器呼吁学生们赶快结束绝食,离开天平门,健康的活下去,“我们都老了,你们还年轻……”,那是他最后一次公开露面。

最后的最后,由幕后走入前台的登平所掌控的赤党被迫做了它唯一知道如何做好的事情,他们把近三十万部队通过空运和铁路调入了帝都,而他所在的第三十八军,正是第一个被部署在帝都的戒严部队,尽管他原先的军长拒绝调动部队,尽管部队在受到大量民众包围军车队伍后被迫撤回郊区,尽管海内外的无数人声援学生,但最终,清场的时刻还是来了,刚好是十三年前的日子倒过来那一天,春夏之交。

军队里只有一条规矩,那就是下级要绝对服从上级的命令,不论命令是什么,也不论你是否认同这个命令。

他所在的第三十八军被安排从西面向天平门推进,他和手下的弟兄们开着数辆59式战车在那天的凌晨两点左右,克服了重重人墙,终于抵达天平门,和其他部队一起,完成了由赤党中央军委主席登平直接下达的“清场令”。

此后两周半的时间里,他和他的弟兄们都驻扎在天平门广场附近,以防止抗议者重新占领广场,如今那张广为人知的拍摄于“清场”后次日上午的“螳臂挡车”照里的第一辆战车里坐着的,就是他,中国赤色革命军第三十八集团军一一三师装甲旅四团七营五连连长,陆军中尉孙德富。

很多年了,总有好事者想要知道那个螳臂挡车的人到底挡住车没有,可却没有一个人找到他这个当事人,来问一问答案,以至于他现在自己都忘记了,十八年前他到底有没有把油门踩下去。

就像十八年后,这件曾经搅得全中国上下都不得安宁的,被赤党先后称为“反革命暴动”、“1989年动乱”、“1989年春夏之交的政治风波”,学生们自称为“爱国民主运动”,他更愿意叫做“一地鸡血的悲剧”的改变中国历史走向的大事件,已在赤党政府刻意的淡化与屏蔽下,慢慢地被这个国家里数以亿计的人民所遗忘了。

如今,反倒是他这个恶人,每年到了那天,总是会为死掉的战友,学生,市民,以及赤党和这个近代以来就千疮百孔的国家烧上几张纸钱,并且问自己,假如老政委还活着,并且亲历了这一切,他会作何评价呢?

也许,老政委会用他满口的方言腔说:“孩子们,革命的热情要有,革命的头脑也要有啊!”

也许,老政委什么也不会说,无论如何,老政委对未来是充满了乐观主义的,他生前坚信面包,牛奶和自由都会有的,就在不远的明天,他是幸运的,他没有活到自己一辈子所憧憬的自由幻象破灭的那一天,没有看到那出一地鸡血的人间悲剧,可是作为开着坦克车参与了“天平门清场”的侩子手,他孙德富却亲手破灭了自己心中那幼稚可笑的英雄军人的幻象,何其不幸,何其无奈,冥冥之中又命中注定,他做不了像父亲一样响当当的英雄,他的名字不会为历史所铭记,只会默默无闻地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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