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这是一群懦夫,他们竟然从来没有试图想象过,弱者会反杀。
以至于当第一个人眼睛被刺瞎,他们便开始了闷头逃窜。
面对她刺来的剑,他们第一反应是逃。
明明那么强大。
山坡上滚下来半只狼身,热血在黑夜中蒸腾热气,桑蕴沿着斜坡翻过去,找到了被拖行下去的张献。
那只巨大的黑狼被削去了下半身,头颅却仍旧不死,紧紧咬着男人的肩膀,用那半块身子拖着人逶迤爬过土坡。
没有四肢支撑,它身体只能与地面平贴,正转过头狞着脸,碧色眼睛死死盯着她,既不能跑也不愿松口,喉间发出低沉的吼声。
临死还要挑衅。
桑蕴接受它的挑衅,跑过去丢了剑,攥起块尖石,尖部对着它的脑后耳朵猛砸!
第一下就砸开了那顶头颅!
“敢抢我的东西!他是我的!”
残狼的牙宛如陷阱铁齿,它好像不懂得什么叫做放弃猎物,那是诡异的执着。
这就是野兽!逃都不会逃,比人蠢多了。
“松开!”桑蕴怒骂。
厮杀刚止,热血难停,她浑身腾着杀意,一次次击杀这头愚蠢贪婪的巨狼。
碧色的狼眼也蒙上鲜血,其中凶戾却一丝也没有收敛,喉间低吼,既像痛呼,也像不服。
猛兽的凶性会在死前迸发,光是这股气势,就足够让弱者胆寒。
人又何尝不是?
世上最凶的从来不是什么剑和刀,而是绝境里的一条命!
桑蕴觉得自己的贪婪与执着也被激了出来。
她要夺回她的猎物!
桑蕴骑在它身上:“还给我!还给我!”
张献的肩头被狼牙深深嵌入,在山石间被拖拽了数十米,此时面目痛苦地紧闭着,挣扎着要醒来,却又被梦魇拖入深渊。
桑蕴心痛不已,呼吸都难以稳定,手中石头一下下竭尽全力,狼头开始啃咬着闪躲,拖得她也不住摇摆,她觉得自己声嘶力竭。
终于,刺啦一声,那巨大的狼头被硬生生砸了个对穿,头骨牙齿脑液乱七八糟松散碎了一地,一片狼藉。
桑蕴踹开狼尸,将张献肩头几根深嵌的狼牙拔掉,狠狠掷在地上。
身上的黏腻潮湿快要被冬天的风吹冻成冰层,她的心跳却再难平复——
什么匪徒,什么狼群,就是魔鬼来了,她也不怕!
她现在觉得自己凶狠得可怕,她比那群懦夫勇敢,比野狼聪明。
谁赢了?
她赢了。
面对命运,既可以当人,也可以当野兽,谁比谁高贵?
人也不过是掺了杂念的野兽。
回头的时候,她对上了张献挣扎睁开的眼睛。
不知是不是疼的,那眼神有些失焦,像雾气无序地散在山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