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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中年末路（第2页）

一个穿着深色衣服的人，不知何时，己经翻过了齐胸高的桥栏杆，正站在狭窄的桥沿外，面朝着下方漆黑的河水。夜风吹动着那人的衣角，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摇摇欲坠。

文彬的心猛地一缩。

跳河？

这个词像冰锥一样刺入他混沌的大脑。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踉跄着朝那个方向快走了几步。离得近了，能隐约看出那似乎是个年轻的男子，肩膀在轻微地耸动，像是在哭泣。

“喂！哥们儿！”文彬隔着几米远，喊了一声，声音因酒精和紧张而有些沙哑，“那儿危险！快回来！”

那身影似乎颤抖了一下，但没有回头，也没有动。

文彬的酒醒了一半。他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前世今生的磨砺早己让他学会了冷漠和自保。但此刻，看着那个即将被黑暗吞噬的年轻生命，一种同病相怜的悲悯，或者说，是一种对自己失败人生的绝望投射，让他无法就此转身离开。

他慢慢靠近，试图组织语言劝解：“小伙子，有什么想不开的？人生……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他说着，连自己都觉得这些话苍白无力。他自己不就被眼前的坎儿逼得走投无路了吗？

“我完了……什么都完了……”年轻人带着哭腔的声音被风吹散，断断续续，“工作没了……女朋友跑了……欠了一屁股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文彬听着，心里一阵酸楚。这不就是另一个版本的自己吗？只是更年轻，更决绝。

“我懂，我都懂……”文彬又靠近了一步，手扶住了冰冷的桥栏杆，河水腥湿的气息扑面而来，“你看我，西十多了，失业，老婆天天骂，儿子不争气……我也觉得我完了，这辈子就这么回事了……”

他像是在劝对方，又像是在对自己做最后的总结陈词。他甚至荒唐地想，如果对方跳下去了，自己是不是也该跟着跳下去，一了百了？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打了个寒颤。

不，不能！

他还有父母要赡养，还有奶奶外婆未尽孝，还有儿子……哪怕儿子再不争气，那也是他的骨血！

一股莫名的力量，或许是酒精最后的壮胆，或许是残存的责任感驱使，让他做出了一个冲动的决定。他单手一撑，极其笨拙而仓促地，也翻过了那道桥栏杆，站到了年轻人旁边那仅有半只脚宽的桥沿上！

冰冷的河风瞬间灌满他的衣襟，让他浑身一僵。脚下是数十米高的虚空，漆黑的河水像一张巨兽的嘴，等待着吞噬一切。

“你看，我也过来了！”文彬的声音在风中发抖，他试图去拉那个年轻人的胳膊，“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回来！我们一起回去！总有办法的！”

那年轻人似乎被他的举动惊呆了，愕然转过头，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身边、满身酒气、眼神却复杂难言的中年男人。

就在文彬的手即将触碰到年轻人胳膊的瞬间，也许是酒精让他失去了平衡，也许是桥沿太滑，也许是命运开的一个残酷玩笑——他那只支撑着身体重心的脚，猛地一滑！

“呃啊——！”

一声短促的惊叫，文彬只觉得整个世界瞬间颠倒、旋转。他伸出的手什么也没抓住，身体彻底失去了控制，朝着下方无尽的黑暗，急速坠落！

冰冷的空气像刀片一样刮过他的耳畔，失重感攫取了他所有的感官。

要死了吗？

就这样结束了吗？

不甘心……好不甘心啊……

如果……如果能重来……

“噗通——！”

巨大的撞击力和水流的窒息感，瞬间将他最后的意识吞没。无尽的冰冷和黑暗，如同最厚重的裹尸布，将他紧紧包裹，拖向深渊。

在意识彻底消散的前一瞬，他仿佛看到漆黑的水底，有一道奇异而温暖的、如同指引般的光芒，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