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梅忽然噗嗤笑了,用脚丫轻轻碰了碰何小萍:“要我说呀,峰哥就是让你给磨的!以前就是个闷葫芦,现在都会偷偷准备新被褥了!”她学着刘峰的语气,“‘小梅,这布料的印花…女同志会喜欢吧?’”
何小萍也笑起来,眼角闪着细碎的光。两个姑娘在黑暗里你推我一下,我搡你一下,笑声闷在棉被里,滚成一团。
“诶?何姐姐你身材可真好!”
“小梅!再这样我可生气了……”
闹够了,李晓梅打了个哈欠,声音迷迷糊糊的:“反正……何姐姐你来了真好……峰哥今天笑的时候,眼睛也是亮的·…
她的呼吸渐渐均匀。何小萍侧身看着窗外。雪光映得夜空发白。她想起傍晚包饺子时,刘峰低头擀皮儿,睫毛上沾着面粉的样子。那么真实,又那么让人心疼。
送走何小萍和李晓梅,刘峰插上门闩,回到里屋。炉火将熄未熄,暗红色的光晕在墙壁上跳动,映着空荡荡的屋子。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饺子的香气和何小萍身上淡淡的皂角清香。
他坐在床沿,没有立刻躺下。耳边仿佛还回响着何小萍那句“就在这儿,好吗”,以及李晓梅临走时那句意有所指的“扶梯子”。心里那股难以言喻的暖流还在涌动,带着点不真切的恍惚,让他的心跳比平时快了些许,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伸手摸了摸炕沿,那里仿佛还留着何小萍刚才坐过的温度。
窗外,雪似乎停了,万籁俱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犬吠。这种安宁,是他来北京后许久未曾体会过的。他吹熄了油灯,和衣躺下,在黑暗中睁着眼,思绪纷杂,却又奇异地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
就在这半是清醒半是朦胧之际——
“砰!砰!砰!”
院门突然被拍得山响,粗暴急促的声音像铁锤砸碎了夜的宁静。紧接着,一个熟悉而焦灼的声音穿透门板,在寒夜里格外刺耳:“刘峰!刘峰!快开门!是我,张志刚!”
刘峰一个激灵坐起身,心脏猛地一缩。志刚哥这么晚了,他怎么会来?而且听这声音,分明是出了大事!
他趿拉着鞋,快步穿过堂屋,冰冷的空气瞬间裹住了他。拉开门闩,沉重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
门外,张志刚穿着警用大衣,没戴帽子,头发被寒风吹得凌乱,脸上带着罕见的急迫和凝重,呼出的白气在清冷的月光下急促地翻腾。他身后,派出所的那辆边三轮摩托车孤零零地停在雪地里,车灯还亮着,在雪地上投下两道冰冷的光柱。
“志刚哥?你这是……”刘峰心里咯噔一下,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张志刚没等他说完,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力道很大,声音压得低低的,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
“别点灯!赶紧跟我走!吴胖子那边出事了,把你给扯进去了!具体情况路上说,快!”
刘峰被张志刚语气里的严峻震住了,瞬间清醒过来。他二话不说,反身冲回屋里,迅速抓起炕上的棉袄套上,动作快得几乎带倒了墙角的笤帚。
“怎么回事?”刘峰一边系着扣子,一边跟着张志刚快步走出院子,压低声音急问。冰冷的空气呛得他喉咙发紧。
张志刚脚步不停,拉着他走向停在暗影里的边三轮摩托车,语速极快:“今晚市局突击行动,端了星火电子!查出大批走私集成电路和假冒商标,数额巨大!吴胖子当场被抓。狗急跳墙,在里面胡乱攀咬,说他的货跟你都有关系,说你的‘快译通’也是走私水货,还说你跟他合伙做假账……”
刘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比这冬夜的寒风更刺骨。原本他还觉得吴胖子怎么会就这样就罢休了,他万万没想到,吴胖子被查后竟然会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方式报复!
“他这是血口喷人!”刘峰声音发紧,“我们的货手续齐全,跟立新电子有正规合同…”
“我知道!”张志刚猛地打断他,己经跨上了摩托车,发动了引擎,低沉轰鸣声在寂静的胡同里格外刺耳,“但现在不是讲道理的时候!吴胖子在里面乱咬,市局的人肯定会连夜核查!你必须立刻跟我去所里,把所有的进货单、合同、票据,特别是跟立新电子那边的往来凭证,全部整理清楚,准备好说辞!赶在天亮前,咱们得主动把情况跟上面说清楚,不能等他们来查!”
刘峰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一旦被当成吴胖子的同案犯调查,即使最后能证明清白。生意和名声也彻底毁了。他不再多问,抬腿跨上摩托车后座。
“坐稳了!”张志刚低喝一声,摩托车猛地蹿了出去,车轮碾过积雪,冲出了胡同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