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锤在柜台下泛着冷光。刘峰和衣躺在里间的小床上,耳朵捕捉着夜里的每一个声响。大雨不知何时又卷土重来,拍打着窗户,掩盖了其他细微的动静。
后半夜,风雨渐歇。就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猛地刺破寂静——是玻璃被砸破的声音!紧接着,一声沉闷的巨响,像是什么重物砸在了店门上!
刘峰瞬间从床上弹起,抄起铁锤,心脏狂跳。他没有立刻冲出去,而是贴着墙壁,屏息倾听。
外面没了动静。只有寒风从破碎的窗户灌进来,发出呜呜的声响。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里间门,侧身闪出。借着窗外积雨反射的微光,他看到店铺临街的窗户破了一个大洞,满地碎玻璃。店门内侧,一块砖头躺在地上。
不是冲人来的,是恐吓。
他快步走到窗边,小心地向外望去。街道空无一人。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汽车急刹声,紧接着,是“砰”的一声闷响!
不是鞭炮。那声音刘峰在部队时听过——是枪声!
他浑身一僵,握紧铁锤的手指关节发白。枪声的方向,似乎是……张志刚派出所那边?还是更远一点的……“兴华电器”所在的区域?
脚步声!由远及近,杂乱而急促,正朝着他这个方向跑来!不止一个人!
刘峰立刻关掉店里可能从窗口透出光线的所有电源,整个人缩进柜台下方的阴影里,铁锤横在身前,连呼吸都压到了最低。
脚步声越来越近,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急促声响,还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和压低的、惊慌的对话:
“快……快走!”
“妈的……打中了没?”
“不知道……别管了!分开跑!”
几道黑影踉跄着从店门外跑过,脚步声迅速远去,消失在巷弄交错的黑夜里。
店里重新陷入死寂,只有寒风穿过破窗的呼啸。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火药味,混合着冰冷的寒气。
刘峰慢慢从柜台下站起身,走到破碎的窗前。远处,隐约传来了警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警笛声是冲向枪响的方向?还是……会停在他的店门口?
第警笛声没有停在“山峰电子”门口,而是呼啸着冲向了更深处、枪声传来的方向。红蓝闪烁的光晕透过破窗,在满地碎玻璃上投下诡异的光影。
刘峰依旧紧握铁锤,贴着墙壁,一动不动。外面的脚步声远去了,但雨夜里弥漫开一种更令人窒息的紧张——那是大规模搜捕展开时的特有气氛。远处隐约传来呵斥声、奔跑声,还有一两声短促尖锐的口哨。
他小心地挪到后门,耳朵贴在冰冷的门板上。后巷似乎也有动静,有压低的对话声和手电光晃过的微弱光亮。不是一个人,是很多人,正在有条不紊地封锁、搜查这片区域。
是谁?张志刚的人?还是……对方的人?刚才那声枪响,到底打中了谁?
就在这时,店铺前门突然被敲响,力道不大,但很急促。一个压低的、陌生的男声隔着门板传来:“刘峰!开门!张志刚所长让我们来的!”
刘峰心脏一缩。张志刚的人?为什么不是张志刚亲自来?这会不会是陷阱?他屏住呼吸,没有回应,也没有动。
门外的人等了几秒,似乎有些焦急,又敲了两下,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紧迫感:“快开门!有紧急情况!再不开门我们就采取必要措施了!”
刘峰脑中飞速权衡。如果是敌人,刚才砸窗之后完全可以强行闯入,没必要多此一举。而且外面搜捕的动静不像假的。他咬了咬牙,慢慢挪到门边,将铁锤换到左手,右手轻轻拉开门闩,猛地将门拉开一条缝,身体则警惕地躲在门后。
门外站着两个穿着深色雨衣的男人,没有警服标志,但身姿挺拔,眼神锐利。其中一人迅速亮了一下证件,虽然光线昏暗看不真切,但那熟悉的徽章样式让刘峰心里稍安。
“刘峰同志,我们是市局专案组的。”亮证件的男人语速很快,“张所长那边有紧急行动,暂时过不来。刚得到线索,有嫌犯可能朝你这个方向逃窜,我们需要对你的店铺及周边进行搜查,请你配合!”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倒地声和几声短促的呵斥!“抓住了!这边!”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留下句“锁好门,别出来!”,便迅速转身冲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刘峰立刻关上门,重新插好门闩,后背抵在门上,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擂鼓般的声音。他透过门缝,看到更多黑影从西面八方围向同一个地点,手电光柱交错,一阵挣扎和扭打声后,一切归于平静,只剩下寒风的呼啸。
过了不知道多久,外面的嘈杂声渐渐远去,警笛声也再次响起,似乎是押送着什么人离开了。雪夜重新恢复了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但地上的碎玻璃,门内的砖头,以及空气里尚未散尽的紧张气息,都在提醒刘峰,这不是梦。
他慢慢滑坐在地上,铁锤咣当一声掉在身边。冷汗这才后知后觉地浸湿了内衣。他抬头望着天花板上被警灯短暂映照过的痕迹,一个清晰的念头浮现在脑海:
收网了。张志刚他们的行动,就在今晚,就在刚才,取得了关键性的突破!那声枪响,或许是一个信号,或许是一场意外,但最终引来了这张早己布下的天罗地网。
那个被按倒在地的人是谁?是孙老西?还是……那个左眉有疤的男人?抑或是,更大的鱼?
刘峰不知道答案。但他知道,这漫长而黑暗的雪夜,似乎终于透进了一丝曙光。然而,他也清楚,越是接近真相,最后的反扑可能越是疯狂。他站起身,捡起铁锤,走到破掉的窗前,用一块木板暂时挡住寒风。
天,快亮了。但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最为冰冷刺骨。他必须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