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根本就是要他去死!
“怎么?不敢去?”黄揆的语气变得冰冷,“还是觉得自己的贱命比攻城锤还金贵?”
林缚的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什么,却被黄揆严厉的眼神逼了回去。他知道,黄揆就是在报复,报复他弄脏了那只昂贵的皮靴,报复他那微不足道的尊严。
“小人……遵命。”林缚的声音沙哑得像破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很好。”黄揆满意地点了点头,“记住,捡不回部件,你也就别回来了。”
林缚不再说话,转身朝着护城河走去。他的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每一步都像是在走向地狱。身后传来黄揆和亲兵们的哄笑声,像一把把尖刀,刺进他的心脏。
走到护城河边,林缚停下脚步,望着对岸那片死亡地带。守城的士兵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纷纷拉弓搭箭,瞄准了他的方向。箭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像无数只饥饿的眼睛,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小子,别去了。”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缚回头一看,是刀疤脸头目。他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脸上带着担忧和不忍。“那就是个死任务,黄小将军就是故意刁难你。”
“我知道。”林缚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疼,“但我必须去。”
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如果不去,黄揆会有无数种方法让他死得更难看。而如果去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争取。他不能死,至少不能这样屈辱地死去。
“你……”刀疤脸头目还想说什么,却被林缚打断了。
“头目,谢谢你。”林缚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坚定,“如果我没回来,就当我从来没有来过。”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一把短刀,猛地朝着护城河对岸冲了过去。
“放箭!”城头上传来一声断喝。
无数支箭矢像暴雨般射了下来,带着呼啸的风声,密密麻麻地笼罩了他的头顶。林缚像一只灵活的兔子,在箭雨中穿梭躲闪,身体不断地扭曲、翻滚,躲避着致命的攻击。
箭矢落在他身边的地上,溅起一片片尘土,有的甚至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带起一绺头发。他能感觉到死亡的气息就在身边盘旋,冰冷而刺骨。
但他没有停下脚步,眼睛死死地盯着对岸的攻城锤部件,像一头锁定了猎物的狼。他知道,自己必须快,必须在体力耗尽之前拿到那些部件,必须活着回去。
终于,他冲到了那些部件旁边。他顾不得喘口气,迅速弯腰捡起一块最大的部件,扛在肩上,转身就往回跑。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城头上的士兵嘶吼着,箭矢更加密集地射了过来。
一支箭矢擦着他的胳膊飞过,带起一道血花。剧痛传来,林缚却仿佛没有感觉到,只是咬紧牙关,拼命地往前跑。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活下去,活下去!
当他终于冲回护城河这边,扑倒在地上时,浑身己经被汗水和血水浸透。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肩上的部件沉重得像块石头,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刀疤脸头目连忙冲过来,扶起他,脸上满是后怕和庆幸。“你小子,命真大!”
林缚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疲惫,也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他抬起头,望向高台上的黄揆,只见黄揆的脸色铁青,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不甘,像一头没有抓到猎物的野兽。
林缚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黄揆绝不会善罢甘休,他和黄揆之间的恩怨,才刚刚拉开序幕。
但他不在乎。
他活下来了。这就够了。
夕阳西下,将颍州城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攻城的准备还在继续,士兵们的呐喊声、兵器的碰撞声、工匠的敲打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首悲壮的战歌。
林缚靠在一棵老槐树下,看着远处高耸的城墙,看着那些忙碌的身影,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不知道这场战争会持续多久,不知道自己能否活到最后,更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活下去。像一棵在石缝中顽强生长的野草,不管经历多少风雨,多少践踏,都要牢牢地扎根在这片土地上,等待着属于自己的那一缕阳光。
夜渐渐深了,营地里点燃了无数火把,像一颗颗闪烁的星辰,照亮了漆黑的夜空。攻城的号角声再次响起,低沉而悠远,像在诉说着无数底层士兵的宿命。
林缚握紧了手里的短刀,刀身冰冷的触感让他感到一丝安心。他知道,明天,将会是一场血战。而他,将和无数像他一样的士兵一起,冲向那高耸的城墙,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去谱写一首属于他们的悲歌。
颍州城下的烽烟,才刚刚燃起。而他的命运,也将在这场烽烟中,迎来未知的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