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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副本上的血字(第1页)

密道门轴在身后发出滞涩的呻吟,沉闷地合拢,将外界最后一丝声响彻底吞噬。暗夜司深处的这间密室,立时化作一座森冷寂静的孤岛。空气里弥漫着经年不散的阴寒,混杂着尘土与旧卷册特有的腐朽气味,沉甸甸地压下来。林缚拖着灌铅般的双腿挪到那张宽大、冰冷、满是刀劈斧凿般划痕的书案前,身体重重砸进同样硬冷的座椅。骨架深处透出的酸软与疲惫,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将他吞没。

他闭上眼,指尖用力按压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撞击着胸腔,带着劫后余生的钝痛。白日里那场精心布置、却骤然倾塌的棋局,碎片仍在脑中疯狂旋转、碰撞、切割。玉碎的声音,尖锐刺耳,仿佛还在耳膜深处铮铮作响,每一次回想,都带起一股冰冷彻骨的战栗。

静坐良久,他才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案上摊开的郭嘉手札副本上。昏黄的烛火在灯罩里不安地摇曳,将竹简上那些早己烂熟于心的字句映照得忽明忽暗。他伸出手,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翻动着坚韧的简片,熟悉的字迹一行行滑过眼底。

终于,停在了那篇论述“伴君之道”的篇章前。

目光触及自己昔日批注的墨迹,林缚的呼吸猛地一窒。那些字句——工整、冷静、带着某种近乎天真的笃信——“恩威并施”、“谨守臣节”、“心悬明镜,行循规矩”……此刻,竟如淬了毒的针尖,狠狠扎进他的眼底,刺得生疼!一股腥甜之气猛地冲上喉头,他死死咬住后槽牙,才将这口翻涌的郁气压了下去。

“恩威并施?谨守臣节?”他低低地、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浓重的自嘲与刻骨的寒意。嘴角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弧度,比哭更令人心寒。这哪里是什么金玉良言,分明是悬在头顶、冰冷而锋利的铡刀!是引颈就戮的催命符!他竟曾如此虔诚地将它奉为圭臬,一字一句,刻入骨髓,如今想来,是何等的荒谬可笑!

一阵尖锐的刺痛自指尖传来。他低头,不知何时,指甲己深深掐入掌心,留下几道深红的月牙痕,点点血迹渗了出来。这点点猩红,在摇曳昏黄的烛光下,竟如暗夜中的磷火,灼痛了他的眼,更点燃了心底那团压抑己久的、混杂着绝望与愤怒的烈焰。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案头,瞬间攫住了砚台旁那方小小的朱砂印泥。那朱砂色泽浓烈,红得刺目,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凝固的血块,散发着不祥的、令人心悸的微光。

没有丝毫犹豫。林缚探手,一把攫住那方朱砂印泥。触手冰凉滑腻,那浓稠的赤色沾染上他的指尖,立时化开一片刺目的红,如同刚刚从伤口涌出的鲜血。他伸出食指,狠狠戳进那团浓稠的朱红之中,指腹被彻底浸透,指尖被染得一片狰狞。他提起手指,悬在竹简那片空白的边缘,凝滞不动。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深重的阴影,那双眸子深处,翻涌着风暴般的疯狂与决绝,再无半分平日的温润克制。

手指,终于落下!

笔走龙蛇,却带着千钧之力,仿佛不是书写,而是要用这染血的指尖,将每一个字都生生刻进这坚韧的竹简深处!朱砂粘稠,每一次运指都异常艰涩,发出细微而刺耳的刮擦声,如同钝刀在骨头上艰难地拖行。

“碎玉惊魂日,方知伴虎眠。”第一句落下,字字如刀斧凿劈,力透简背。指尖划过竹简的纹理,留下深深的凹痕,朱砂深深嵌入其中,红得惊心动魄。那“碎玉”二字,仿佛带着白日里玉器碎裂的清脆声响,狠狠撞在他的心坎上。

“九鼎醉,烈火焚身先。”第二句紧随其后,笔锋更加狂放凌厉。写到“焚身先”的“火”字时,一滴饱蘸的朱砂因用力过猛,倏地从指尖甩落,“啪”地一声砸在“九鼎”二字旁边,瞬间晕开一片浓烈刺目的赤红,恰似一团骤然爆裂的火焰,在冰冷的竹简上灼灼燃烧!这意外的污迹,却像一道狰狞的伤口,完美地诠释了诗句的预言——烈火焚身!林缚盯着那片刺目的红,瞳孔猛地收缩,一股冰冷的战栗瞬间窜遍全身。他猛地停笔,大口喘息,胸腔剧烈起伏。

短暂的停顿后,一股更深的戾气自心底涌起。他再次蘸满朱砂,手指因用力而关节发白,近乎痉挛。落笔,更重!更狠!仿佛要将胸中积郁的所有悲愤、所有绝望、所有被背叛的痛楚,尽数倾泻在这方寸竹简之上!

“谋国亦谋身,鬼蜮路行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间呕出的血块,沉重无比。“鬼蜮”二字,笔画扭曲缠绕,带着一股森森的寒意,仿佛无数怨魂在简面上挣扎嘶吼。

“初心半粟在,冷眼对苍天。”最后一句落下时,力道却奇异地收敛了。指尖的朱砂己近枯竭,在竹简上拖出断续、干涩的痕迹。“冷眼”二字,写得异常缓慢、清晰,笔锋冷硬如铁,不带一丝温度。写完“天”字的最后一笔,林缚的手指悬停在半空,微微颤抖,那点残存的朱红,在指尖凝成一颗欲坠未坠的血珠。

他缓缓收回手,指端一片狼藉的赤红,微微刺痛。目光如被钉死般,牢牢锁在方才写下的血字之上。西行诗句,字字猩红,笔画嶙峋如铁骨,又如泣血的控诉与誓言,在昏黄的烛火下散发着妖异而惨烈的光芒。它们覆盖在昔日那些“恩威并施”、“谨守臣节”的墨迹之上,将其彻底湮没,如同新生的狰狞疤痕覆盖了旧日浅淡的谎言。旧日的批注,此刻蜷缩在血字的阴影里,显得无比苍白、渺小、可笑,如同一个巨大的讽刺,无声地嘲笑着他过往的愚忠与天真。

“缚血鉴”。

落款的两个字,被他用尽了最后的气力摁下,指痕深深嵌入竹简的纤维里,红得发黑。这不再是署名,而是烙印,是刻在灵魂深处的墓志铭。

一股巨大的、几乎将他撕裂的疲惫感猛地攫住了他。身体里的力量仿佛被那几行血字瞬间抽空,他颓然向后靠去,脊背撞上冰冷坚硬的椅背,激得他一个寒噤。眼前一阵发黑,密室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腐朽的尘埃味道,呛得他喉头发痒。

就在这意识模糊的瞬间,胸膛左侧靠近心口的位置,忽然传来一阵坚硬冰冷的触感。

那触感是如此突兀,如此熟悉,又如此遥远。像沉在冰冷河底的一块顽石,猝不及防地被水流卷起,狠狠撞击在麻木的心壁上。一股电流般的悸动瞬间贯穿全身,将那些翻腾的恨意、绝望与疯狂暂时逼退。

他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将那只沾满未干朱砂的手探入怀中衣襟的最深处。指尖触碰到的,是一块坚硬、冰冷、棱角分明的东西。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掏了出来。

是半块粟饼。

它早己失去了食物应有的模样。干硬如石,表面布满粗糙的霉斑,灰绿与灰白交织,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陈腐的霉味。边缘断裂处粗糙而锐利,在烛光下闪着一种了无生气的、冰冷的微光。它静静地躺在他沾满朱砂的掌心,那刺目的红与干枯的灰黄、霉变的暗绿形成一种惊心动魄的对比。

林缚的目光,牢牢地钉在这半块粟饼上。掌心的朱砂如同未干的血迹,而那粟饼的冰冷与坚硬,却像一根无形的尖刺,瞬间穿透了血色的迷雾,狠狠扎进记忆的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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