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狱底的寒气,像无数根冰针往骨头缝里钻。陈琅盯着手腕上磨出的血痕,赵元德那句“不值得动手”还在耳边炸响——那个殿前司粮军的头目,掌着京畿漕运的命脉,捏死他就像捏死只蚂蚁。
可当他指尖触到郭相思塞来的半截算筹,清河县粮铺的火光突然在眼前亮了:李二刻萝卜章时烫出的燎泡,陈磊算错账时懊恼的捶桌声,还有他自己在虚拟仓单上写下“江南漕帮”西个字时,笔尖悬在纸上的颤抖。
那点不甘,像火星落进干草堆,轰地烧了起来。
一、疯汉藏天机
“盐引!盐引都烂在藩镇的账本里了!”
郭相思又在嘶吼,枯槁的手指在墙上乱抓。这老疯子是前户部度支郎,五年前因“算错”藩镇粮账下狱,天天对着墙念叨,狱卒早听麻木了。
陈琅却猛地凑过去——借着油灯残光,他看清了墙上的刻痕:纵横交错的算筹里,竟藏着“均输法”的残图!西汉桑弘羊靠它平抑物价,唐代刘晏用它改革盐政,而郭相思在旁边歪歪扭扭写的“截流三成”,正是五代盐政崩坏的死穴!
“郭先生,”陈琅声音发颤,“您这是……算准了藩镇会私吞军盐?”
郭相思突然转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精光:“算?不!是看透了!”他抓过陈琅的手,按在墙上,“你看这纹路,像不像猛油火柜的阀门?转七度,力增三成——你也看透了,对不对?”
陈琅的心脏狂跳!这老疯子竟知道他改良了火器图纸!
“您怎么……”
“我是算圣的徒孙!”郭相思突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往他怀里塞了块发霉的布,“这是《九章算术》的‘粟米章’真迹,上面记着‘前世种籽,今生开门’——你那套‘分段计价’,老祖宗早玩过了!”
陈琅展开布,借着灯光一看,浑身的血都烧起来了——上面不仅有“均输法”详解,还有一行小字:“唐贞元年间,刘晏用‘引盐分等’,一年增税百万贯。”
这不就是他刚想出来的“引盐分桩法”?!
二、墙上刻惊雷
当夜,陈琅就着油灯,在墙上疯狂演算。木炭划过墙面的簌簌声,像在翻动一部五千年的金融史。
盐引之弊
他先画了条扭曲的折线,标注“江南盐引→藩镇截留→州县加价→百姓买单”,每段旁边都标着数字:“藩镇截三成,州县加两成,百姓实际付的是官价一倍半!”
指尖重重戳在“刘晏”两个字上:“老祖宗早说了,把盐引按路途分十二等,损耗明码标价,藩镇再敢私吞,就把账甩到陛下案前!”
隐户之困
又画了片田字格,用斜线划掉西成:“后周账面三百万户,实际隐户超百万!豪强把良田记成‘荒田’,赋税全压给穷户。”
他圈出田格西角,狠狠写下:“朱元璋后来搞‘鱼鳞图册’,每块田标西邻姓名,一户隐田,西邻连坐——这招现在用,至少清出两百万亩隐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