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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旧雨留庐待故知(第1页)

显德元年十月的汴梁,秋雨像扯不断的棉线,缠缠绵绵下了整月。铅云低垂,将枢密院高耸的飞檐压得仿佛触手可及,唯有玉清观旁这座不起眼的小院,在雨幕中守着一隅安宁。

陈琅裹紧身上洗得发白的青布袍,粗粝的布料着后颈尚未愈合的鞭痕。他站在斑驳的枣木门前,看着檐角滴落的水珠在青石板上砸出小坑,积水倒映着歪斜的门楣。潮湿的空气里,混着泥土的腥气和竹枝的清苦,竟比枢密院那熏得人发晕的檀香更让人心安——至少在这里,他不必时刻绷紧神经提防背后的暗箭。

三天前从地牢出来时,他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赵元德那口带着腐臭的浓痰砸在肩头的触感,狱卒皮靴踩过水洼的"咕叽"声,总在午夜梦回时盘旋耳边。首到李二派来的管事叩响柴门,递上那张用木炭涂写的字条,墨迹在雨中晕染成模糊的团块,他才敢确信——自己真的逃出来了。

"陈郎君,您仔细看看,这院子还合心意不?"管事正指挥着两个杂役搬行李,粗布麻衣上还沾着清晨赶路的露水。他脸上堆着憨厚的笑,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关切,"二爷说,您在牢里受了罪,得找个清净地方养着。这院子离枢密院近,走路半刻钟就到,离街市又远,夜里不吵。"说着,他用袖子抹了把额头的汗水,露出腕间褪色的红绳——那是清河县祈平安的物件。

陈琅推开虚掩的木门,吱呀声惊飞了竹梢的麻雀。院里的几竿修竹被雨水洗得发亮,竹节处还留着去年李二攀爬时蹭掉的青皮。竹下的石桌石凳擦得干干净净,缝隙里却还嵌着几粒炒豆——定是陈磊那小子偷吃时落下的。正屋的窗棂上,贴着张褪色的红剪纸,边角被岁月啃出细密的齿痕,正是清河县过年时,陈磊的娘手把手教李二剪的"五谷丰登"。

"费心了。"陈琅的声音有些发哑,指尖抚过窗棂上的剪纸,边缘磨得有些毛糙,却透着一股熨帖的暖意。恍惚间,他仿佛看见李二踮着脚,嘴里叼着浆糊刷,陈磊在下面扶着梯子,两人为了贴歪的一角争得面红耳赤。

"不费心,不费心。"管事连忙摆手,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二爷临走前特意交代,您胃不好,得吃热乎的。"打开油纸,是两个还带着余温的炊饼,麦香里混着些许葱花味——那是清河县的做法。"二爷和陈大哥临走前,盯着小的把院子扫了三遍,炭火备了两缸,米缸也是满的。他们说。。。"他顿了顿,语气压低了些,"他们说去大名府前,本想亲自来送您,又怕枢密院的人看见,给您惹麻烦。"

陈琅的心像被雨打湿的棉絮,沉甸甸地坠着。他能想象出李二和陈磊站在街角,裹着蓑衣望着枢密院方向的模样。这两个在清河县跟他共过生死的兄弟,总是这样,把关心藏在最实在的地方。记得前些时候刚来汴梁时,李二偷偷把自己那份口粮塞进他包裹;陈磊为了给他买药,在冰天雪地里摔断了两根肋骨。

"他们什么时候走的?"陈琅的声音不自觉发颤。

"今早天没亮就动身了,"管事递过来一个沉甸甸的布包,粗布上还沾着草屑,"这是二爷给您留的,说都是些用得上的零碎。"

陈琅打开布包,里面是几件浆洗干净的旧衣,针脚细密整齐,显然是李二笨拙的手艺。一包炒得焦香的豆子,让他想起清河县老槐树下,三人分食炒豆的夏夜。还有一本牛皮封面的小册子,边角磨得发亮,翻开一看,竟是陈磊亲手画的"汴梁城防简图"。泛黄的宣纸上,用朱砂红笔圈出了几处"僻静巷弄",密密麻麻标注着"禁军换岗时辰",甚至还有"广济门附近三家最便宜的面馆"。字迹工整得过分,每个字都像是用尺子量着写的——他知道,陈磊为了不拖累大家,总在夜里偷偷练字。

最后一页,是李二歪歪扭扭的字:"琅哥,大名府的田我看过了,土肥得很,等你站稳了,就来看看。"旁边还画了个咧嘴笑的小人,眼睛画成了两个歪歪扭扭的豆子。

陈琅合上小册子,指尖在"站稳了"三个字上停留许久,突然笑了。这两个小子,总爱把牵挂藏在插科打诨里。就像刚来李家村的时候,李二明明很胆小却担心他被欺负,却只会说"谁敢动你我揍他";义弟陈磊明明心疼他挨饿,却总把窝头掰成两半,说是自己吃不完。

"对了,"管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凑过来,"二爷还说,柴房的墙角有个地窖,里面放了些过冬的菜,让您没事别去动,等他回来再说。"说着,他往西周看了看,从鞋底夹层摸出枚铜钱,"这是地窖钥匙,藏得严实些。"

地窖?陈琅瞳孔微缩,喉结下意识滚动了一下。李二口中"过冬的菜",八成是清河县那场粮战攥下的银钱,或是些见不得光的"家当"。这混小子,总爱打这些哑谜——在漕运码头设局时,他也是这般笑里藏刀地递出张写着暗语的信笺。

他拍了拍管事的肩膀:"替我谢谢他们。等他们到了大名府,托人捎个信回来。"转身时,袖口扫过石桌上的水渍,在青石板上划出蜿蜒的痕迹,倒像是清河县那条穿城而过的小河。

"一定!一定!"管事应着,又指挥杂役把最后一捆书搬进屋里——那是陈琅从牢里带出来的几本算经,书页间还夹着郭相思塞给他的那块发霉的布,上面隐约可见未干的泪痕。

杂役离开后,院子里只剩下雨声。陈琅坐在竹下的石凳上,看雨珠顺着竹叶滚落,在积水里荡开涟漪。从清河县的粮战,到汴梁的牢狱,再到如今这方小院,他像个在乱世里跋涉的旅人,而李二和陈磊,就是那个在驿站里为他添柴、备粮的人。他们或许不懂什么权谋算计,却用最朴素的方式,为他筑起了一道防线。那些藏在炒豆里的关怀,画在地图上的牵挂,还有地窖里沉甸甸的秘密,都是乱世里最珍贵的灯火。

"王朴相公传陈琅——即刻到户房应卯!"

巷口传来皂衣小吏的吆喝声,惊得竹梢的麻雀扑棱棱飞起。陈琅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最后看了眼那窗棂上的红剪纸。雨水顺着剪纸的纹路流淌,像是清河县的乡亲们送别时洒下的泪。他转身走出院门,靴底踩过积水,溅起的水花映出屋檐下晃动的竹影。

雨还在下,但陈琅的脚步却比来时沉稳了许多。他知道,这方小院不仅是个栖身之所,更是李二和陈磊留下的"后手"。就像新手村的NPC,总会在玩家踏入更危险的地图前,留下一份保命的大礼。而那地窖里的"过冬菜",或许就是他未来在汴梁周旋的底气。更重要的是,无论前路如何艰险,他都不是孤身一人——在某个遥远的地方,总有人守着一盏灯,等着他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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