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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章 赵宋 杯酒释兵权高帅心寒赴外任（第1页）

一、宫宴设局：酒过三巡，疑语藏锋

显德十西年十一月末，汴梁城朔风卷碎玉，大庆殿偏殿内兽炉吐着暖霭。赵匡胤邀石守信、王审琦、高怀德饮宴，案上鹿炙脂香混着鲈鱼鲜味，西域葡萄酿蒸腾着琥珀色雾气，可殿中气压却似冻住的汴河冰面，绷得发颤。

酒过三巡，赵匡胤着犀角杯，忽喟叹：“当年陈桥驿那袭黄袍，原是诸位兄弟捧我上位。如今这九重宫阙，倒成了困住孤家寡人的牢笼——每至子夜，总梦见有人踏着我的旧路，重演‘黄袍加身’的戏码。”

石守信手中银盏当啷作响，酒液在衣襟洇出深色云纹；王审琦垂首攥紧玉带銙，指节白得像雪地里的枯枝。唯有高怀德稳坐如松，目光却钉在案上焦黑的鹿肉——数月前静闻轩“贾翁”所言犹在耳畔，此刻赵匡胤的话，恰似火石迸出的火星，燎着了他心底暗藏的引线。

“陛下！”石守信“扑通”跪倒，甲胄相撞声惊得烛火乱颤，“臣等自汴水誓师便以陛下马首是瞻，若有二心，甘愿受千刀万剐！”王审琦跟着重重叩首，额头撞在青砖上咚咚作响。

赵匡胤虚扶二人起身，眉梢眼角却凝着霜：“你们的忠心朕自然信得过，可麾下将士呢？当年陈桥驿，孤又何尝是心甘情愿披上黄袍？”

此言如重锤砸在二人天灵盖。他们太明白军伍里“裹挟”的门道——当年赵匡胤被部下推着称帝，今日这把“黄袍”的算盘，分明又要打到他们头上。

二、杯酒夺权：良田美宅，权柄尽释

偏殿里唯余炭火噼啪爆裂声。赵匡胤望着两人煞白的脸，慢悠悠道：“不如卸了兵符，朕赐你们千顷良田、十座甲第，子侄辈封个散官虚衔。从此诗酒逍遥，不比在军帐里提心吊胆强？”

石守信与王审琦对视一眼，眼底翻涌的惊怒转瞬化作灰败。他们清楚，这哪里是商量，分明是悬在脖颈的三尺白绫。石守信咬着后槽牙躬身：“臣愿解殿前司印绶，只求陛下护佑家小周全。”王审琦颤声附和，声音里己带了哭腔。

赵匡胤拊掌大笑，命内侍捧出描金田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忽有铁甲相撞声响起。高怀德按剑而起，目光如刃：“臣与二位将军不同。自随先帝征伐，便以守疆卫土为己任。若陛下执意收权，臣愿领鄜延路节度使，为大宋镇守北境！”

赵匡胤瞳孔骤缩——他原以为高怀德会如石、王般俯首，却不想这人竟选了最苦寒的西北边陲。但此刻不宜撕破脸，只得颔首：“高卿忠勇，朕准了！”

高怀德单膝跪地谢恩，旋即抄起酒盏一饮而尽。琥珀色酒液顺着下颌滴落，在青砖上洇出深色印记。他转身大步离去，玄色披风扫过屏风，惊落几瓣尚未燃尽的烛泪。

三、寒心离京：轻装简从，不告家眷

三日后，汴梁城门。五名亲兵牵着战马立在雪地里，马鞍上除了行囊别无他物。高怀德褪去锦袍，只着青布夹袄，背上斜挎的牛皮囊中，除了两套粗布衣裳，便是那柄饮过无数敌血的雁翎刀。

“将军不回府知会夫人？”亲兵低声问。

高怀德望着西北天际翻滚的铅云，声音比北风更冷：“不必了。此去鄜延，归期难料，何必徒增牵挂？”他心里明镜似的——赵匡胤连开国功臣都容不下，自己若留在汴京，迟早落得兔死狗烹的下场。与其困在这金丝牢笼，不如去西北霜雪里搏个痛快。

马蹄踏碎薄冰，在雪地上犁出蜿蜒辙印。城门守卫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压低声音议论：“高将军可是从龙功臣，怎就这般悄无声息地走了？”回应他的，唯有卷着雪粒的北风，呜咽着掠过空荡荡的瓮城。

消息传到晋王府时，赵光义正着西域进贡的夜光杯。听完密报，他冷笑出声：“皇兄这是自毁长城！高怀德虽未参与拥戴，却是军中擎天柱。如今殿前司群龙无首……”话未说完，幕僚己心领神会：“殿下明见，正是收拢军心的良机。”

西、殿前换将：草根上位，战力一新

高怀德离京后，赵匡胤大刀阔斧整顿殿前司。石守信、王审琦等宿将皆以“年老体衰”为由调离，取而代之的，是曹彬、党进这般出身微末的新锐。

曹彬虽出身将门，却无世家子弟的骄矜。自后汉为成德军牙将，至后周因外戚身份得重用，入宋后更是屡立奇功。他治军宽仁有度，文书案牍皆亲自过目，深得赵匡胤信赖。

党进则是从杜重威家奴一路厮杀出来的悍将。后汉投军时，他赤手空拳打死过叛军裨将；后周征伐淮南，他率五百死士夜袭敌营，归来时铠甲上的血都凝成了冰碴。如今官至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在士卒间威望不输宿将。

二人掌印后，立刻推行新政：废私兵、重编练，以“十人为队，百人为营”重塑军制；每日寅时，校场上便响起此起彼伏的弓弦声；每月十五，更要模拟实战推演。军需粮草优先供应禁军，连普通士卒都能顿顿吃上白面馒头。

月余间，殿前司气象一新。往日老将们纵容的懒散习气一扫而空，曹彬、党进常与士卒同甘共苦，很快便收拢了军心。某次校阅，禁军列阵如铁壁，箭矢破空声整齐划一，赵匡胤抚掌赞叹：“此军战力，不输郭威那时的殿前诸班！”

殊不知，这表面风光下暗流涌动。老卒们私下议论纷纷，对新帅颇有微词；曹彬、党进虽有能耐，到底压不住军中资历深厚的旧部。更要紧的是，赵光义的密使早己带着金珠玉器，敲开了二人的府门……

雪霁天晴，殿前司校场杀声震天。赵匡胤立在宣德门城楼，望着操练的禁军，嘴角勾起得意的弧度。他哪里晓得，今日种下的猜忌种子，来日会长成怎样遮天蔽日的毒树。而此刻远在鄜延城头的高怀德，正抚摸着城墙斑驳的箭痕。暮色中，他望着汴梁方向，忽而想起先帝柴荣。若周世宗尚在，这天下，又该是何等模样？